元莨卻沒跟着衆人同笑,他眼中的審視如同陰雨中逐漸鋪陳的烏雲,濃到層疊難化。
若他所記不錯,皇帝曾數次懇請這栗仙人入朝為官,遭到的卻是對方諸般推脫,最後幹脆消失不見,隻留下個自去修道之言。
連皇帝都請不動的人,竟然這般輕易就被席雲二家後人尋着了。
栗仙人原本樂于同活潑的小姑娘說說笑笑,轉頭便看見了元莨。
似一眼洞穿他的心思。
鷹目在元莨面龐上仔細審視,後又在元莨和雲歸二人身上來回穿梭,末了隻留一笑,便揮袖離去。
“仙人!前輩!我們幾個大老遠的上山,您倒是好歹管頓飯,再不然管盞茶也好,這麼将人撇下,就是你們仙門待客之道嘛!”姑娘不顧形象的大喊。
雲歸不忿,憑他再有什麼仙風道骨,不管飯,一概視作不講禮貌的糟老頭。
然而,對方身形閃的竟比她言語還快,一句話未講完,影都沒有了。
氣結她了!
席禹暗掐了雲歸一把,沒真用力。
雲歸怒意轉移,扭身瞪他一眼,“别告訴我,你席家公子出行,連點幹糧都不興帶的。”
“有!有有有!”他還算識趣,“不過還得勞煩雲小姐,再走一段,去哪個山頭。”
這可惹惱了雲歸,一拍旁邊的大樹,雷霆萬鈞的喝道:“你最好有充足的理由,否則要你好看!”
“消消氣。”元莨适時插話,怕這二人再掐起來。
天色越來越暗,看來今日,大家得在這荒山中露宿了。
雲歸嘴撅的能挂上個葫蘆,瞧着樂呵呵的席禹就不痛快。
入夜,
大家歇在一處山洞,好在席家早有準備,鋪蓋厚衣糧食準備周全。
元莨淺眯一覺後再也睡不着了,起身坐在火堆旁瞎扒拉,雲歸也是,披衣起來坐他旁邊。
“這樣風餐露宿的,你不習慣吧?”雲歸低聲問道。
元莨轉頭,對上她被火光照亮的星星眼,“這話該我問你吧。”
雲歸随手添上一把柴,“其實,我和席禹從前都是跟過商隊走南闖北的。”
言外之意,就是她和席禹吃過苦的。
其實,衆人也早看出來了,這群人裡數元莨最為不慣,晚間進餐時,大家有意将最好的兔腿留給他吃。
可元莨還是食不下咽,勉強吃了點。
“席禹那兔崽子!”雲歸說着還将朝淺寐的人瞪去一眼,“還吹牛自己手藝多好多多好,瞧瞧他将那野兔烤的,真是差勁!”
元莨:“……”
這二人睜開眼睛就掐,就連背後還在不斷說對方閑話。
“你們倆……”元莨打聽。
“哦,我們關系一般般,不熟!”雲歸回答依舊,問就是不熟。
“我們已經出蓉城地界了吧?”元莨問道,實際在沒話找話,他并不覺得雲歸清楚。
“對!這山頭……應該隸屬遂州。”
雲歸一見這山石風景便察覺出異樣。
“遂州?”元莨不敢相信一日之内竟走了這樣遠。
雲歸也看出他的驚訝了,耐心解釋道:“席家對蜀地各路了若指掌,白日我們坐在馬車裡隻覺不斷上山下山,其實走的都是近道小路,因為越行越野,所以你沒發現都沒見過路人。”
在外記路是行商者的基本。
說罷,雲歸前傾身體更挨近火堆,張手去取暖,嘟囔道:“其實,若不是這次有煩事壓心,這山南風光還挺值得欣賞的。”
“這遂州從前貧困,而今不然,雖說境内七成是山地,屯田墾荒不及旁州,但就是這山石沙土,可大有價值。”審時度勢,雲歸本領不差,言語鋪陳,她亦在行。
“蜀中山多,礦産也多,這遂州開礦?”元莨基本認知還是有的。
雲歸道:“往來地域富庶者無非有二,農林牧漁和礦藏,這遂州不宜耕種又不靠海,自然是富于礦藏喽。”
“坊間謠傳,近幾年間,在遂州城内,随便抓上一人來問,都是家中有礦的富戶,當真是令人羨慕不已。”
這話可驚到了元莨,“可我朝規定,采礦官營,普通平民有資質開采?”
“這裡距京城萬裡之遙,難不成天子能親自來看着礦山?”雲歸反問。
元莨一下子啞火了,他還是見識少了,喃喃道:“這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