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南遂川的最高峰上,白雪終年不化,僅有的幾道低谷上倒是青翠晴暖,陽光下拂照間倒别有一番極緻的韻味。
入夜後的銀光月色,映襯在山澗冰川融湖,遠處夜空飛鷹盤旋,雪潭倒影霜月,山壁盎翠中,星點花意,染醉這片幽暝生機的修仙佳所。
此刻,數盞松針編成的河燈正蕩漾湖面,與滿天星子應和着水波一片。
“微微風簇浪,散作滿星河。”
月盈中天,寒湖相映,襯出詞中意境。
“仙者好眼光,這遂川果然美若天境。”
李裕已經醉了,吐出的聲調中帶着一股饒舌的慵懶。
“凡人爾爾,豈敢妄窺碧蒼。”
湖畔小亭内,素衣道袍的男子輕吐言辭,而後舉杯遙對湖中飄燈,不同于對坐人的混沌,他灑然逍遙間又激起一份情緒的浩蕩。
霎時,山幽、夜幽、人憂。
直至小亭内的石桌上炭爐暖着的水突突冒出白煙,栗仙人才收神回來。
幾十年前,也是在這,也對此景,三個壯志少年和音共醉,曆盡千帆,如今唯剩他一人逍遙世間。
或許他真老了。
“為何我總覺得,仙人并非與我同飲。”原本醉到半趴桌延的李裕忽然擡起頭來,凝眉擡眼,朝對面的人生偶像抱怨道。
“事多!”
栗仙人起身,一襲淺色衣袍的身影行動飄忽,足尖輕點地面,騰空一躍。
“仙人去哪?”
李裕糾纏,他崇拜了栗仙人十數年,從乍見之初,就被對如霜傲雪的風姿深深折服。
他從未見過仙人像今日這般,灑然之中隐着一絲惆怅。
“我那大侄子年少無知,輕易就交了真心。”
李裕對元莨和雲歸走近一事耿耿于懷,受過情傷的他,後遺症便是對聰明女人避如蛇蠍。
借着酒醉,抱怨連連。
“她隻是這天下間一名…可憐的孩子。”
仙人在冷湖上輕巧略過,裙袍掃滅了幾盞燈火。
“哦……”宣陽向來與世無争。
富得流油的人可憐?天底下那麼多窮苦人呢,他不知仙人說者為何。
打了個冷顫的功夫,栗仙人已然輕巧落足與湖對岸。
“仙人不愧是仙人,這出神入化的身姿,真叫晚輩欽佩。”
李裕說着将杯中半涼的酒仰頭下肚,後又為自己斟上一杯溫的來。
*
子夜過半,山洞中的男人們終于抵擋不住,席禹在三人夾擊下被打落兵器,元莨試圖救援時着了埋伏,遭撲倒在地。
這群賊匪在解決完外圍的警備後,将元莨等人五花大綁帶出山洞,兜兜轉轉,則是進了另一處山洞。
燭火高照。
席禹無奈,看着這滿屋的壯漢,心知今夜是真踢到鐵闆。
他冷靜道:“諸位好漢,我們隻是遊山玩水的良家子弟,不知何處得罪?竟惹來刀劍相向?”
武衛首領轉頭正跟旁邊人嘀咕什麼,聽到席禹這話,将身扭過來。
搖曳的燭光下,席禹和元莨暗暗觀察周圍環境。
“良家子弟?”首領叱鼻相對,“哪個良家子弟出門帶着這麼多高手随從?我看你們就是不懷好意。”
首領說的是帶有山南口音的官話,元莨打起精神聽,勉強能聽個半懂。
“他說什麼?”許是認定對方不會真下殺手,元莨還有心思找席禹給他當翻譯。
“他說,你看着就不像好人,帶這麼多高手上山,不懷好意!”
面對危險,席禹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死樣子,任誰看着都氣。
“啪!”
在他沒防備間,一巴掌呼上他臉。
“艹!”席禹被打的偏頭,“他奶奶的,敢打老子臉!”
“公子!”
“公子!”
見自家少主被打,席家手下各個情緒激動,但礙于五花大綁,很快惹來頓揍。
“龜孫!你知道我是誰嘛!敢不敢松開小爺,我們單挑!”
席禹這厮,被打臉後真有點上頭。
“啪……”
他又惹來一個巴掌。
“!@#?%……&*”
元莨無語,他再次懷疑,這貨到底是怎的當上席家之主?
這時,似乎有人認出什麼,偷偷溜到首領身後,小聲嘀咕。
“你們席家名号到底行不行?講半天了也沒人肯給面子啊。”
席禹聞言白眼翻到天上了都。
“大意了,是我大意了!”
他臉頰被打的嗙腫,說話聲音都有些不利索了。
“席家?”
首領終于聽明白手下禀報,狐疑的回首看了這幫人,思量再三後,秉着甯肯錯殺不能放過心态,一揮手道:“拉出去,活埋。”
“放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們竟感動用私刑,誰給你們的膽子。”元莨高呼道。
席禹轉過腫成豬頭的臉,像看傻子似的看了元莨一眼,果不其然,元莨這句話也引來一頓拳腳。
“等會,等會……”被拖至空地間,席禹話還不斷,“我們都要死了,總得弄清是死在誰的手裡吧?”
對此,敵方遲遲不答。
“這就不講道義了吧!都是出來混的!@#?%……&”
席禹若死,必定死于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