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數年,朝堂對走私一事打擊嚴苛。
駱蒂蓮眼神輕顫,眸光猶疑,歎了一聲,推心置腹地說:“我知你的意思,這事我記着了,印鑒卻實是我下的,等回頭仔細盤問盤問。”
她畢竟是大家出身,這等話還是聽得出。
“四丫頭,六年前的事,你可還曾介懷?隻是事已至此,最重要的還是當下。我知你委屈,對你那嫡母也有幾分埋怨,可你想一想,她坐上那個位置那般難,又怎能輕易服軟。”
她見雲歸仍是不答,面上挂上幾分和藹,繼續道:“唉……這世間,哪有女子活的容易呢!”
雲歸垂下頭,對這好意盡數接收,低聲道:“姨母說的是,雲歸明白,也想清楚了。”
“想清楚就好,我祖父當年曾說,女孩兒就該像嬌花一樣,活的輕松美麗。”駱蒂蓮說完,緩緩轉身,“去前廳吧,馥娥他們,也聊的差不多了。”
雲歸起身送駱蒂蓮走後,重新坐下,仍是低着頭不發一言。
心情有些複雜。
這兩船鐵器,僞裝成節禮,流出遂州。
雲歸将能與這事搭上邊的人全數了個遍。
太子李甯表面上戰戰兢兢,什麼事一問便都唯皇父為尊,但私底下能耐着呢,其母族王氏,這些年勢力擴張不容小觑。
據雲歸知曉的,中州的漕運、東北的海運甚至北方鹽商,裡面都有王氏的摻和,何況他們還有意拉攏顧家軍。
不知,顧家在這其中扮演何等角色。
從側院出來,有婢女為雲歸引路至前廳。
已近午時,可天色還是灰嗆嗆的,烏雲一片疊着一片,難見陽光,今年端午前後的天氣,可真算不上好。
雲歸原本低頭走,但行了一段路後轉身回頭,自所站的石闆路往外望去,這座府邸亭台樓閣建的極其普通,與京城那駱家的陪嫁宅邸比寒酸太多,也不知這駱蒂蓮作何願意來着遂州過日子。
“小姐……”婢女自顧走了一段才發現她沒跟上來,回來喚她。
雲歸回頭,問道:“你家大小姐可是要留我們用午膳了?”
“小姐是吩咐了廚司用心些,可留不留飯,奴婢不知。”婢女回答道。
雲歸點頭,跟着婢女繼續走了。
在黃府這一頓飯吃的,除了黃馥娥在三位美男之間縱橫搖擺,其餘人都不大開懷。
雲歸是因為黃馥娥時不常的夾槍帶棒煩擾。
元莨是因為雲歸被針對而不悅。
而席禹和莫皓檠那倆,顯然是追捧受多了,嫌聒噪。
下午衆人回府,元莨坐了一會,踏進雲歸小院時,雲歸正站在廊下,瞧着一院斜風細雨,發呆。
元莨走到她跟前,正好聽到她在喃喃自語:“這天氣是怎的了,整日下雨。”
元莨朝庭院中的蒙蒙細雨看了一眼,笑道:“聽他們說,南方的氣候就這樣,你不是早知道嗎?今兒怎的多愁善感起來,下雨都礙了你的眼。”
雲歸瞄他一眼,元莨一身清爽素衫,因為寄行,裙角被打濕了不少,可他一雙眼炯炯有神,有些欲言又止的地盯着她。
雲歸轉頭,道:“何止是礙眼。”
這雨,還耽誤了她們的計劃。
“不礙眼還能是什麼?說來聽聽,”元莨想調解一下她的煩悶。
雲歸聽罷不吭聲了。
“唉……好吧,春雨可貴!可這馬上夏天了。”
灰蒙的天光投出她一抹淡影,廊燈映着她眼裡那始終未褪的倦色。
元莨身後便是茫茫雨幕,烏起長天。
“你到底是怎麼了?”他早就想問。“有人施展敵意,你為何不還回去?平常和莫皓檠掐架的能耐哪去了?”
元莨上前,低頭,說話間的熱氣噴灑在她的額間,雲歸略一偏頭,避開了去。
元莨沒退卻,沒離開,視線緊盯着她的唇角,下巴,側臉,有些恨鐵不成鋼道:“你莫不是窩裡橫?一時牙尖嘴利,一時又委屈巴巴,真叫人……”捉摸不透。
雲歸睫毛顫了顫,雙目慢慢閉上又睜開。
元莨的眼再次來到她唇畔,這次,他有的是壓不下的沖動。
光憑想象,便能知那姑娘的唇是何等溫潤、柔滑,他被這想法驚的一激靈。
“盡染,我問你個事?”他突然正色,直起身子盯着她。
“怎麼了?”雲歸睜眨眼,看他一嚴肅,“又出什麼事了?”
元莨眼中像有繁星明滅,眸光幾番閃爍,燦烈在其間蕩開,“盡染!我好像……喜歡上你了,你呢?你喜歡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