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歌走後,元莨獨自坐着發呆,突然,身旁有人聲來,元莨莽然回神,轉過頭來問道:“誰?”
行來的是一内侍,他畏縮地跪下,不敢近言,隻垂首道:“王爺,可算找到您了。”
有些恍惚,他才離開多久。
元莨聽見外面羽林衛來來往往的腳步聲,突然心驚。
“出什麼事了?”
内侍回答:“梁大人不知說了什麼,惹陛下勃然大怒,太子說,請您去知章殿……”
“梁大人?”元莨疑惑。
他趕忙起身,整了整衣裳,一路來到知章殿。
羽林衛守在殿外,一幹人見元莨前來,下跪行禮,卻還是攔住他的去路,回禀道:“王爺稍待,容屬下進去通傳。”
元莨站定,很快冷靜下來,“究竟是怎麼回事?”
羽林衛副領肖盞緩了一口氣,說:“原本還好好的,皇上請了幾位大人在書房叙話,可不知怎的,梁大人與國舅爺起了龃龉,還差點當着聖面打起來,拉扯中沖撞了聖駕,現在陛下勃然大怒,恐怕……”
“可知二位大人沖突緣由?”
“可能……”肖盞說聲音顫抖,額上帶汗,最後還是決定收住話頭,“微臣隻守在殿外,并未聽清。”
元莨被宣進殿内時,堂内已跪倒一片,他跪下行禮,“兒臣元莨參見父皇!”
成帝見他來起初驚訝一下,後見太子擡眸,就全明白了,他大手一揮,讓元莨一邊侯着。
成帝緩緩道:“照國舅的意思,這宮中也該令人一處一處仔細搜,防止罪臣餘孽混進來對朕下手是不是?”
國舅王慶祥趕忙跪拜,道:“微臣不敢。”
兵部尚書梁佑謙是個直率人,他轉頭正對王慶祥道:“邊關戰士之苦,王大人怎能感同身受,當年……”
“夠了!”成帝一拍桌子呵斥道,“今兒過節,你們非挑這個時候吵?”
說罷,成帝手指一劃,點了點太子“太子,你說。”
“回父皇,依兒臣之見,往常西北布防,會格外看重後梁關,慣例是派重兵把守,可當年卻敗的那樣慘……後梁關地形複雜,若非決策失當不止于此。”
太子這話,挑明了支持王慶祥。
成帝這些年,一直有意回避後梁關戰敗,即便每年都有大臣暗戳戳的上湊免罪應氏家小,可皇帝打定主意裝傻,絕口不提此事。
梁佑祥也是得知應老夫人去世,才不顧場合與王慶祥硬鋼。
因為這王慶祥素來是朝中重文輕武的代表,他竟然向皇帝進言再次削減軍費的同時,還阻撓應老夫人遺體回鄉安葬。
按照他的說法,應氏全族罪人之身,何必重視。
九五之尊當了數十年,無論是處理國事,還是處理軍務,成帝李茌總是秉持圓滑方式,于皇帝而言,無論後梁關真像如何,這都是他執政生涯中的一處敗績。
元莨咬咬牙,剛想插嘴,卻被謝家門生一眼瞪過去。
成帝沉着道:“好了,此事無有對錯,今日罷朝,先不讨論政事了。”
“陛下!”梁佑謙似乎不滿。
可臣子怎可動君心。
衆人都退下後,成帝将兩個兒子留下,叫人拿來邊關輿圖,成帝對着圖若有所思良久,緩緩道:“太子,你可知這處是哪?”
太子仔細來看,可惜這圖上沒有仔細标識,他并不能認得,“兒臣……兒臣……”
皇帝轉頭問元莨,“甯樂王可知?”
這圖他在雲歸那見過不止一遍,可謂爛熟于心,“是後梁關!”
此言一出,太子大為震驚,眼神惶恐的看向元莨。
“兒臣記得小時候,父皇有段時間将這圖懸挂在知章殿南牆上,您說過,陽城外三十裡,月山之北,芽水之南,便是後梁關。”
“不錯!”皇帝對他大加贊賞。
太子驟然握緊手指,用力到指甲嵌入掌心中,一片生疼。
元莨初登朝堂,便是犯了大忌。
“這就是後梁關,當年後梁關戰敗,敵軍直指陽城,成老将軍率衆頑守,可城還是破了,後來還是顧玉洪帶兵反攻,趕走敵軍,才穩住局面。”成帝越過太子,徑直走向元莨。
“若當時陽城破後,敵軍大舉進攻西北三州,那我大冀就危險了……”成帝阖了阖眼,他心中怎能不知當年案件結的潦草。
太子壓住亂了的呼吸,他有了危機感。
“太子,你來說說,這梁佑謙剛提的赦免應家老小,該當如何?”
“這……”礙于成帝先前的态度,太子有些不敢講話了。
“你說!”成帝一指元莨,道。
“回父皇,依兒臣淺見,文臣武将皆乃我朝脊梁,應老将軍戰隕多年,其家眷若得善待,那滿朝文武甚至天下軍民皆可見父皇仁慈。”元莨仗義執言。
“可四弟忘了?應萬裡當年以一朝失誤導緻近十萬邊軍戰死,陽城百姓慘遭屠戮,這賬又該怎麼算?”太子反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