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夕之後的節侯,理應一日涼過一日。
姑蘇午後的風卻綿柔的不像話,雲海蕩漾蔚藍,陽光散落在蒼翠枝丫上都别有一份慵懶風情。
仲秋不似盛夏炎熱,江南的風終于也帶着些涼意,殊不知京城連日雨下的人心焦,情窦初開的男女分隔南北,同心,卻不能同天。
雲家南邊院落“倚綠齋”是雲歸所居,二層繡樓後倚着一整片綠林,風吹林間,樹葉映襯光影,這般自然清新精緻,是雲崖當年送給外孫女的禮物。
雲歸剛結束午間的族務,此刻正屈膝盤坐在窗欄前,手中的信箋被捏到褶皺,眺望遠方層綠,眸瞳夾雜幽思。
元莨幾乎是三天就來一封信,如今信箋已經積累到滿匣,卻從未得到片語之言的回信,可隻有雲歸自己清楚,分開許久,她也相思。
卸去平日刻意扮沉穩的衣物裝扮,此刻的她一身素雅單衣,紫竹簪随意攏起過肩長發,簡潔的妝發,更顯稚嫩。
誰曾想,偌大的雲氏财閥,掌權者是這樣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
能在倚綠齋内服侍她的皆是雲家用慣的老人,每當雲歸獨坐沉思時,大家便刻意給她留有空間,輕易不會來打擾。
“少主……少主!應家又來信了!”
雲舫一路小跑進來。
應氏遺屬又出事了?不是節前才替他們打點過嗎?
“拿來!”雲歸趕忙将信拿過來看,拆朱封時手指冰涼。
後梁關戰敗時隔多年,京中為何還對此事呈現敵對态勢,難道真要将應氏一族盡滅才肯罷休?
當年,雲歸偷聽過顧玉洪與心腹的議事,在冀朝,應家的威望該是開國功勳,這家族一直為冀朝王室做出巨大貢獻,雖說成帝登基之前應家卷入奪嫡内鬥,可最後卻押對了寶,成帝登基,其餘異心者皆被殺,但看後梁關戰敗後成帝的态度,似乎并不打算為蒙冤的應氏讨公道。
雲歸算是世族年輕一輩中少數握有實權的女性之一,她敢在暗中與應氏來往,靠的還是顧玉洪的權,和雲氏累積的财。
而她太過年輕,應氏尚有顧慮,往常是非必要不聯系。
“趙氏?陳氏?黃碌?顧烽……”
這封信間,應家長子将這些人的名字全都串在一起,顯然是要引導雲歸什麼。
雲歸将雲九喚來,俯身在他耳邊說着計劃,短短幾句,已叫雲九深蹙雙眉。
“少主……當真要?”
看着桌上的另一封信函,是她請于程錦風接觸的人已有消息。
雲歸點點頭,“當真!京中勢力必須重建,你準備一下,明日就啟程。”
這些年,京城一直是雲歸不願踏足的痛苦之地,從前,她在那裡受盡欺淩,但應氏這封信内容如真,上面的每一個人,都盤踞在京,她就不得不回去了。
雲歸母親至死都背負着私販劣質軍械的罪名,況且雲崖死的蹊跷,這樁樁件件,欠債必償。
雲九從不曾違少主命令,他走後,雲歸拿起下人為她煮來的祁門紅,昨夜她漏夜而歸,不但衣物上濡濕一片,神态還多為黯沉,這可吓着雲家上下,全志簡被人從睡夢中拎起來,一頓診治,好在沒開藥方,隻讓人收起茶葉,讓她喝幾日清水,剛好不容易哀求,全大夫才勉強同意她能喝些紅茶暖胃。
怕雲家上下為她焦慮,她自然隐瞞了昨晚上發生的事。
席禹空有一副好皮囊,内裡卻是爛透了的纨绔子,他那頗為讨厭的惡趣味,氣的雲歸牙癢。
小荷向來會看臉色,今天卻帶着幾分好奇,追着她問昨夜發生了什麼。
昨夜?
席禹最愛江南花樓,平日裡隻挑大的去,這次不知怎的,格外偏愛暗娼坊。
初聞席禹被暗娼坊扣下之後,她震驚,雖說這暗娼坊表面做的是桃色生意,可這内裡卻不單純。
莫說暗娼身份之雜,就連這開店的坊主就不是一個尋常商賈能惹得起的。
席禹還敢去那白嫖?當真是嫌命長了。
雲歸乍一聽聞這事時,思緒像湧起了驚濤駭浪,消停日子沒過幾天,席禹又給她找事了。
雲歸本想拿錢了事,可人家卻不隻為财,直言坊主請她一叙。
暗娼坊主請她叙舊?這可真是受寵若驚,她,并不想去。
可這坊主可不是一個好說話的人,直接就将席禹倒掉在房梁,直言雲歸若是不去,每隔一盞茶功夫就挑破他一處血管。
“唉,真不知上輩子造的什麼孽,這輩子處處要給席禹擦屁股,慘呐!”
先别說席禹被虐待的事,他也是活該,就說雲歸到時,暗娼坊主給她準備的那些個男妓,就夠她惡心一陣的。
此時,院門出現一個蹑手蹑腳的身影,試圖悄悄來到雲歸身邊,想吓唬她。
“胡少夫人,你是來看我被你男人吓到什麼孫子樣嗎?”
“哎~你這話說的,我可是來探望春雨潤澤後的老友的。”嬌媚的笑語随着一個精緻秀麗的少婦坐到雲歸眼前。
胡氏錢莊的少夫人金靜,是雲歸在姑蘇的朋友。
“哪來的春雨潤澤?”
“還想裝呀?昨夜給你安排了那麼多漂亮小夥!”
這金靜,八卦又興然的眼眸凝視雲歸。
“我才待了多久?能發生什麼?”這少婦的思想就是開放,塞男人!但她隻待了不到半個時辰便逃回來了,還能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