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他們到了一座氣派的屋宇前,四個佩刀侍衛守在大門前,神情不怒自威。
繞過正門來到國公府的東南角,是一處不寬不窄的偏門,門外已然排了一字長龍隊。
現下還未至巳時,竟已經來了這般多的人,這偏門來來往往,有人進也有人出,這出來的人難道是已經診過了?
父女二人眉頭緊蹙,面色凝重,自覺走到了隊伍的最末端。
這隊伍雖長但行進得很快,不過一柱香的時間,經過侍衛們的仔細查驗後,他們順利進入了府内,被一個丫鬟引到一處廂房,廂房内有許多桌子整齊地間隔排布,不少桌子前已坐了人,今穗定睛一看,剛剛為她解圍的“俠女”也在其中。
她們二人不期然對視了一眼,孟織筠波瀾不驚,繼續低下頭寫字。
今穗被帶到一處空桌前坐下,與喬遜隔了些距離。
堂上坐了須發花白的老者,這架勢倒像是夫子在書塾裡授課。老者身旁的侍女為剛坐下的人各自分發了一張宣紙。
宣紙上已寫了一句話,今穗看到後心下了然,沒多思考就執筆書寫了。
裴國公府之所以這樣做是為了篩選一些渾水摸魚,完全不通醫理之人,若是來者不拒,才是真正耽誤了對長甯郡主的醫治。
紙上不過是讓人寫下姓甚名誰,家在何方以及一種常見的藥方,今穗拿到的是寫下治療風寒的藥方,想來每個人拿到的應當是不一樣的,她長在醫館,早就爛熟于心,不過對于那些門外漢來說,自是很難過了這一關。
父女二人幾乎是同時完成,侍女将他們的宣紙呈到老者面前,那老者仔細審閱一番後便點了點頭,他們就被請到門外順着長廊往府内走,也有人被帶着原路返回,今穗在内心粗略地計算了下,十人之中大約僅有二三人會被帶着往裡走。
國公府内景緻優美,從人到物無一不秩序井然。
不知走了多久,他們又到了另一間廂房,房内三三兩兩的人聚在一起低聲說話。在國公府内不便輕舉妄動,父女二人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處站定,悄悄打量着周圍的環境。
這房内擺設相對簡單,似乎是臨時收拾出來供他們這些人的休息之所。今穗觀察着,卻意外地對上了房間另一個角落中孟織筠清冷的雙眸。
看來這位“俠女”應當是擅長醫術之人,她的氣質與周圍之人格格不入,先前的佩劍也不見蹤影,應當是在進府之時被扣下了。
今穗很想過去與她搭話,畢竟今日之事她還是覺得感激不盡,都不知道該如何報答才好。
但是現下的狀況,房間内的人都各懷鬼胎,稍微有些動靜就會讓她成為衆矢之的,對她們二人都是不利的,她隻好先暫時壓下這個心思,也許等事情結束之後再尋找機會也不遲。
廂房内陸陸續續又來了一些人,今穗看着這些面孔覺得眼熟,城裡一些有名的藥鋪掌櫃似乎都在其中。看來裴國公府求醫之事已經名滿東京,不管是誰都想來分一杯羹。
空蕩蕩的落雁居内。
遊默正勤勤懇懇地為自家世子打掃卧房,本是獨守空房的一天,卻見卧房的主人突然回來了。
“世子,您今日不是出門處理公務了嗎,這才出去幾個時辰就回來了?”遊默疑惑問道。
“怎麼?我回來還要請示一下你的意見?”裴樾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茶。
遊默放下掃帚連忙打自己的嘴。
“錦初聽聞我前些時日卧病在床,今日突然說要來府中看望我,我說已經沒事了他還是非要來。”裴樾搖頭。
遊默明白發生了什麼,撇嘴道:“依我看,這江小侯爺來看望世子是假,跟世子訴苦求安慰是真。”
東京靖遠侯府的嫡長子江錦初與百年世家孟家老夫人的獨女孟織筠有一段天作之合的婚約。
二人青梅竹馬,郎才女貌,光是這兩個詞已經讓許多人都認定了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以這二人為原型的話本子已在京中流傳了無數的版本。
孟織筠甚至比江錦初年長兩歲,但二人自幼相識,一直以來感情甚笃。就在他們都長大成人,即将談婚論嫁之時,孟織筠卻突然改變了主意,一次又一次在成婚前夕逃離,可憐江小侯爺一片癡心,一直在等待自己的“落跑新娘”回心轉意。
孟老夫人老來得女,孟織筠也隻比家中小輩年長幾歲,因此她格外受寵,即使做出了“逃婚”這般驚世駭俗的舉動,且靖遠侯府那邊因着小侯爺的緣故從不曾追究,孟老夫人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說什麼。
其實江錦初也曾問過孟織筠為何這般對他,她沉默良久,最終決定遵從本心,她說:我不願這般早嫁人,在侯府的深宅後院困一輩子,即使有你,我也不會開心。
這個“落跑新娘”的故事,又在東京城中傳成了一段佳話。
因此,仿佛真心錯付的江小侯爺就隔三差五來國公府找裴樾訴苦,遊默都已經見怪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