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吧。”這短短的三個字說得意味深長,好像章總管已經等了今穗許久。
今穗忙不疊地端着東西進去,屋内沒有旁人在,章總管好像正在喝茶。
她滿臉堆笑着将白涼粉放在章總管的面前,語氣頗有些“谄媚”:“酷暑難耐,今穗做了白涼粉給總管消暑,還望您不要嫌棄。”
白涼粉的上方還冒着一股幽幽的涼氣。
章總管瞥了一眼,沒着急品嘗,隻是慢悠悠地說道:“坐。”
今穗依言坐下。
章總管的房間裡放了冰鑒,室内比屋外要涼快不少,今穗也很快從燥熱轉為平靜。
直到這時,章總管才慢條斯理地端起白涼粉品嘗,混合着奶香和果香的白涼粉,一口下去,舒爽的涼意蔓延全身。
“嗯,不錯。”即使吃着很美味的食物,章總管的動作依然優雅至極,看不出半點魯莽,“你來就是為了給我送白涼粉的?”
聊到這,今穗打了腹稿的感謝語終于可以一口氣全說出來了:“此次四司六局獻禮一事,我知道是您在背後安排,才讓我有機會将茶荔簪雪在生辰宴上獻給郡主。為了報答您的一片苦心,我一定盡心竭力準備此次生辰禮,絕不出一點差錯,保證讓國公府對咱們四司六局贊不絕口。”
今穗洋洋灑灑說了一大段話,差點把自己都說得淚灑當場。
“别給我戴高帽。”章總管連忙反駁,他表面上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實際上内心早已被她這番話說得樂開了花,“本來就是四司六局各自獻禮,你既有本事讓蜜煎局選擇你的點心作生辰禮,那就是你自己的功勞。”
說話間,章總管已經将一碗白涼粉全都吃光了。
“再來一碗嗎?我去給您再取一碗。”今穗關切地詢問道。
“不必,不可貪涼。”章總管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他吃完白涼粉之後又喝了口熱茶。
此情此景倒是讓今穗想起了母親,夏日裡今穗總是貪吃冰涼的食物,或是街邊糖水鋪子裡剛用冰塊冰過的酸梅飲,或是軟軟糯糯的冰雪冷元子。
洛绾君總是囑咐她不要吃太多涼的食物,可是喬遜總是縱着她。因為這事,好幾次都惹得洛绾君生氣不已,父女二人雙雙被罰。
那時也是這般盛夏的天兒,她和爹爹低着頭在娘面前罰站,即使這樣,下次總還是會再犯。
今穗一時陷入了回憶當中,都沒注意到章總管起身走向了挂在後面的畫。
他還是像今穗上次來時那般一動不動地盯着畫看。
今穗回過神來時,終于忍不住疑惑問道:“章總管,這副畫氣勢磅礴,人物刻畫栩栩如生,不知您是從何處得來如此寶貝?”
聽她這麼說,章總管終于有了些反應,淡淡一笑:“不是什麼名家之作,不過是從前茶酒司的一位舊相識為慶賀我生辰從夜市淘來的罷了,瞧着還算有趣便一直挂在這兒了。”
聽到章總管提起茶酒司,今穗心下一驚,現在隻要有人提起“茶酒司”三個字,總能一下子吸引今穗的注意力。
“您說的這位舊友……可是曾經茶酒司的洛绾君?”不知怎的,今穗的腦子完全不受控制的就将這個問題問了出來。
聞言,章總管臉色大變,他轉身看向這個背脊挺直的小姑娘,她的身姿氣質倒是像極了他那位舊友,但是仔細一端詳今穗的長相,還是與洛绾君無半分相似之處。
洛绾君美豔動人,而今穗卻是寡淡似水的模樣,但這水會讓人感覺奔流不息,極有生命力。
事實确是如此,今穗長相上肖父不肖母。
“你……認識洛绾君?”
“在四司六局當差的這段時日,偶然聽人提起過。”今穗這麼回答也讓人挑不出毛病,畢竟四司六局地廣人多,隻是偶然聽聞也追究不到誰的過錯。
再者,以洛绾君本人和當年那件事的轟動程度,有人會偷偷議論這件事也實屬正常。
章總管再度沉默,不知在想些什麼,過了好一會才回道:“是她贈予我的。”
聽到了肯定的回答,今穗的心緒完全被牽動。眼前的這副畫,跟母親有着莫大的關系,她甚至可以想見母親在夜市上挑畫時的神情動作。
“第一次看見你我就覺着十分熟悉,你的氣質神态與绾君相似,若不是長相大相徑庭,我都以為你是她那可憐的小女兒。”提起往事和故人,章總管也感觸頗多,毫不顧忌地說了許多話與今穗聽,“想來世間千千萬萬人都不盡相同,你與绾君有相似之處也算是有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