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相旪癱坐在醫院走廊上,呆呆地盯着地磚發怔。她像是被淋濕的落湯雞,渾身濕漉漉的,不斷有水珠聚集在發尾,一滴滴掉落在已經沾上雨水的格子襯衫上。
雖然窗外烏雲蔽日,更有電閃雷鳴,但帶來的涼風正好吹散酷暑的悶熱。
喉頭滾動,林相旪知道自己此刻應該大哭一場,不知道為什麼,她一點哭不出來。哀莫大于心死大概就是她現在的狀态吧。糊在臉上的液體不知是汗水還是和雨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正想擡手拭去,才發現手臂上也濕哒哒的。
“林義武、趙玉珠家屬在嗎?”
“在!我他們的女兒!”林相旪聽到醫生詢問,趕忙站了起來。
“很抱歉,請您節哀......”
“節......”
林相旪感到氣血上湧,她差點沒站穩,還好醫生出手扶了她一把,才不至于當衆摔倒。
“您可以進去告别。”
“啊?哦…哦…好的…謝謝…”
林相旪覺得自己的腦子已經變成了一團漿糊,太多事情接踵而至,讓她上一件還沒理清頭緒就被迫接收下一件。她搞不清自己應該怎麼做,隻能機械地聽從周圍人的指示。
走進病房,兩張相鄰的病床上分别蓋上一大塊白布,從凸起的輪廓看就知道,白布之下是已經逝去的人。
床邊站着的醫護人員看見林相旪走近紛紛低下頭,那遺憾的表情,無奈的目光無一不在告訴林相旪她從現在起是無父無母的孤兒了。
悲傷籠罩在病房中,親眼看見雙親被蓋上白布的沖擊無疑是巨大的。
林相旪張了張嘴,吐不出一個字。
好半天她才緩過神來輕聲問道:“接下來我要怎麼做?”
被護士姐姐帶到櫃台,林相旪領取了父母的死亡證明。
薄薄的一張紙,白紙黑字寫的分明,這一刻,林相旪才有了父母離去的實感。眼淚像斷了線的的珠子争前恐後地落在紙上,讓人看不清紙上的文字。
“遺體可以暫時存放在醫院,你先聯系殡儀館預定場地和時間,然後到你家所在的社區辦理相關手續,之後跟殡儀館的工作人員來醫院接遺體,辦喪事。你可以找你家附近的殡儀館,或者直接聯系我們醫院合作的殡儀館,需要電話的話前台有。”
“好…好的,謝謝…”
“你要不還是先聯系家裡的親戚長輩吧,這些事情他們比較有經驗。”護士姐姐同情地看着林相旪,這個女孩隻比自己小幾歲,看模樣才二十出頭,還是個不谙世事的清純大學生。
看她一臉呆傻的樣子,怕是到現在還沒接受父母去世的消息,更别說為父母操辦後事。
話說回來突然遭此劇變,如果換做是自己隻怕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護士姐姐不由心生憐憫,想着若是能幫忙,那就幫她一把,也算是給自己積陰德了。
有了護士姐姐的幫助,林相旪才愣愣地拿出手機,翻出親戚們的電話,卻沒有按下撥号鍵。
林相旪想起來了,她的父母早年背井離鄉來到這個陌生的國家闖蕩,辛辛苦苦幾十年攢下一份家業。本想回家光宗耀祖卻不成想,老家的親戚隻當她家是ATM,有事沒事就問他們借錢。什麼兒子娶媳婦,女兒念大學,借錢的理由那是花樣百出,然而借走了卻從來沒還過。
若是不借,那些親戚就翻臉不認人。
林相旪的父母被坑了幾回,也明白這錢是還不回來了,所以這些年,逢年過節再沒回去過。
見林相旪頓住,護士姐姐疑惑卻也沒多問:“聯系聯系你父母的朋友吧,聽說你家在這邊開了餐館,應該有些當地人老朋友會幫得上你。”
“對…對…老朋友!”
林相旪如夢初醒般拿出爸爸的手機,撥通了一個對她來說陌生又熟悉的電話。她現在急需一個了解她家情況的人來幫忙,要不然她真的會崩潰。
“季叔叔…我是相旪…我爸媽…嗚嗚嗚嗚嗚…他們走了!早上跟我說要去隔壁市旅遊兩天…結果路上出了車禍...是警察聯系我…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趕到醫院的時候他們還在搶救…可是…嗚嗚嗚嗚嗚…醫生讓我進去…我看到兩塊白布…季叔叔我該怎麼辦......”
“…我在中心醫院…死亡證明已經領了…還沒有聯系殡儀館…好…我不走開等您來......”
林相旪口中的季叔叔是她父母多年的老友——季成恭,本地華人,據說是季家是古代貴族後裔,社會發展至今雖已沒有貴族之說但祖輩留下的風骨還在。
季成恭這一脈本是季家分支,早年他的祖輩毅然決然奔赴他國憑借自己的努力在這陌生的國度漸漸站穩腳跟,到了季成恭這一代,家族俨然已在當地小有名氣。
作為家裡的次子,季成恭靠自己的努力打下一份不菲的家業,成為當地知名的企業家。他沒什麼别的愛好,唯一的樂趣就是吃美食。城裡新開的餐館味道如何,哪家店上了新菜,他永遠是第一個知道的。
跟林相旪父母相識當然也是因為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