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不相瞞，我欠了醫院一個月的醫藥費，今天護士又來催款，可你們也看到了，我這家店的生意......”

“我是真的拿不出錢，就算關店轉租也補不齊醫藥費，所以...所以...”

“所以你想用進貨款補上？”林相旪說不明白内心是什麼感受，她隻知道菊老闆此刻的心情跟那天她接到警察的電話一樣，焦急又無助。

仿佛全世界隻剩下她一人，所見之處皆是一片空寂，巨大的虛無和絕望席卷全身，令她此生無法釋懷。

大約是兔死狐悲，物傷其類，林相旪沒怎麼思考就答應下來：“好，考察期就按季度結，我們先給款。”

顧長雪急忙低喊：“相旪！”希望能喚起好友的理智，不要意氣用事。

沒料到自己的請求竟然如此輕松就得到了應允，菊老闆那張憔悴的臉喪氣散去，露出又驚又喜的表情：“謝謝！謝謝小老闆！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麼感謝您才好！”

道謝間，眼中似乎有淚水浮動，林相旪怕他一中年大叔在倆小姑娘面前掉眼淚，三人都尴尬，急忙出聲制止：“我不是無條件幫忙，如果果蔬品質不過關，我是不能接受的。”

“當然！當然！給您的貨我一定精挑細選，品質絕對可以保證！”菊老闆忙點頭，好像隻要他頭點的夠快夠多，說的話就能成真。

顧長雪雖同情菊老闆的遭遇，但她不像林相旪，上來就沖動，既然事情敲定沒有回旋的餘地，她靈機一動想出了為福氣上層保險的法子：“呃，那什麼，我有話要說。”

菊老闆停下腦袋，迷茫地看向她，似乎怕她反悔，剛散開的喪氣又呈現出凝結之勢。

“咳。”輕咳一聲，她轉過臉，假裝沒看見菊老闆比先前黯淡兩分的臉色，故作正經道：“事先聲明，我并非故意找茬隻是就事論事，先給款對我們來講有隐患，不是不信任菊老闆的意思，做生意嘛，為自己留有餘地是人之常情，菊老闆你說對吧？”

菊老闆哪敢反駁，隻能順水推舟：“啊，對，對。”

“我提議，增加一條條款，考察期内乙方若出現供貨問題（品質不達标，缺貨漏貨），甲方有權追究要求乙方退還剩餘貨款。”

“這條款不過分吧？供貨有問題隻是要求退餘款，并沒索要賠償，說實話很寬松了，菊老闆，你能接受嗎？”

顧長雪當然能把條款改的更為嚴謹，但她并沒這麼做。

一旦供貨有問題出現的損失全需林相旪自己承擔。

她故意留着明顯的纰漏想看看林相旪是否會為自己的權益争取一把，若她無動于衷，真到了那時候，虧損就當交學費了。

隻有吃過虧，才會記得牢。

這是生意場上亘古不變的道理。

“我能接受，兩位小老闆放心，我一定盡心盡力做事，絕不辜負你們的好意。”

“那就談妥了，咱們改合同簽字？”顧長雪看向林相旪，見對面的人沉默着不開口，她就知道這人早晚要交學費，她能做的唯有祈禱那一天晚點到來。

簽了字，付了錢，兩人都沒心思在外用餐，跟菊老闆客氣告别，直奔停車場。

停車場在美食街外圍，需要穿過美食街從一條不起眼的巷子穿過才能找到。臨近飯點，街内遊客增多，下午閑到無聊扣腳的老闆們紛紛站起來賣力吆喝。

“我馬上就到店裡了，你要吃什麼嗎？要不我買點帶來？”

“哪一家好吃？章魚小丸子？好啊，那我去買，别的呢？”

迎面走來的俏女郎聲音嬌俏，打扮時尚，妝容精緻，栗色卷發垂在肩頭，脖頸上戴着一條蝴蝶形的項鍊，乍眼看跟顧長雪佩戴的相似，卻少了耀眼的光彩。

她從兩人身邊走過留下一陣甜膩的香風。

直到人走遠，顧長雪才想起來俏女郎的聲音有些耳熟，好像是便利店八卦三人組裡的愛理。

她不禁回頭看向人影消失的方向，黑壓壓的人群中哪裡還有俏女郎的身影。

回程路上，林相旪始終郁郁寡歡，一聲不吭。

顧長雪以為是自己方才的行為惹得她不高興了，更加不敢讨巧賣乖，索性端端正正地坐直身體，目不斜視地盡好當司機的職責。

汽車平穩地開到林相旪家門口，兩人禮貌告别，看着汽車漸行漸遠，直到看不見了林相旪才歎口氣才轉身拉開籬門。

“嘎吱——”。

夕陽照的籬門影子斜長，黑黢黢一片，像極了潛伏在暗處的怪獸。

“咔哒。”院子深處似乎傳來木枝斷裂的聲音。

“誰？！”林相旪頓時警覺起來，滿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緊張，她放慢呼吸，輕手輕腳往外退。

小命要緊，打不過就跑，沒毛病。

“你幹嘛呢？”

台階上，一道欣長的身影居高臨下地看向林相旪。

他身處背光處，夕陽未盡的餘光全攏在他身後，隻留出點點橙粉交接的豔色。“噗嗞”街邊路燈準時亮起，将那人的俊臉照亮三分，手上還拎着不知裝了什麼的環保袋。

林相旪這才看清不速之客的真實面容。

“季雲惟？”

“是我，這才多久你連我的聲音都辨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