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女篡寫假召,明眼人一聽就知道又是個子虛烏有的,且不說尹家大勢已去,就是尹涼還在世,南清儀也沒膽子那麼幹,畢竟人家正兒八經的嫡長女大皇女還好好地活着呢。
女帝雖已将三皇女作為棄子,懶得費心氣神管,但總歸她身上還是留着自己南氏的血脈,虎毒還不食子,做不到真正意義上的視而不見。
有尹貴君求情,女帝順勢以其常年安守本分為由,下旨将三皇女關進了宗人府,終身不得出。
自己的女兒和尹家突然遭此大難,尹貴君大受打擊,一蹶不振,将自己鎖在後宮祠堂,整日裡伴佛左右,希望借以寬恕罪孽。
“五妹總算是開竅了。”南枝桠心情甚好。
嚴蘊壓低着聲音:“榮家和左家是姻親,陛下有意給五皇女和左家賜婚,自然榮家是要向着五皇女的。”
南枝桠氣定神閑,從櫃子上取下一把未開過刃的尖刀,正是前先年域外進貢的那批,“南舒之前也沒積累什麼勢力,左丞相這個丈母娘可不得着急着急,後半輩子可得指望着她了。”
嚴蘊:“說來也奇怪的很,編纂假昭僅僅就是被判決進了宗人府?陛下這未免對三皇女也太寬容了些。”
南枝桠邊擦着尖刀,邊冷笑道:“隻怕是有人吹起耳邊風了吧。”
嚴蘊倒吸了一口涼氣,“殿下是說深宮的那位冷如玉?”
南枝桠不可置否,“母皇的子嗣還是太少了,眼瞧着我們這些皇子皇女都長大有野心了,隻怕心裡也着了急,盼着能有新的兒女誕生,分割一下我們手上的勢力。”
“但母皇也不想想,這個時候才想起延綿後嗣,是不是太晚了一些。”南枝桠哂笑一聲,妹妹就是再有個十七八個,姐姐終究還是姐姐。
“即便如此,如此一來,五皇女背後既有左丞相,又有中書令大人,于我們情況不利啊!”嚴蘊依舊擔心。
南枝桠眉眼間輕松,甚至語氣中帶着些幸災樂禍,“要真是這樣,哪兒還有母皇什麼事啊!你以為母皇為何要将南喬一個病秧子嫁進裴府?”
嚴蘊彎身回道:“自然是希望裴家能夠堅定地站在皇家的這方。”
南枝桠氣定神閑,對着手中被擦得能冒反光的尖刀格外滿意。“是啊,她老人家啊,到底還是想省些力氣,生怕裴家再犯出裴元那檔子事,還不如賣一個不值當的兒子。”
“當年要不是裴元和鎮北将軍一唱一和,獻上了一場大智大勇的‘空城計’,母皇也想不到是要打心理戰才能拉攏突利,瓦解了北疆的一部分散部。”
南枝桠想到此,眼神更加深邃,“可惜她們兩個人聰明了一輩子,偏偏就是算漏了聖心難測。”
眼前人早已非是彼時人。
嚴蘊不太了解前線戰事,零零碎碎也聽過些邊角料。
北疆以渭河為界,分為東厥西利,東厥擅長經商,偏居于北疆東部一隅,突利則擅長千裡打仗,版圖較大,因此,東厥以突利為首,聽從突利可汗的調遣。
突利的邊域還是以草原居多,草原的經濟離不開牛羊,一旦遇到惡劣環境,牛羊便會大量死亡,導緻人心惶惶。
突利趁着當時南甯永安内亂,新皇帝位不穩,便想着聯合着東厥要占點便宜,圖的就是不讓部落族民在受難時喝上西北風。
烏泱烏泱的一片,其實也隻不過是衆多部落零零散散聯合起來虛張聲勢而已,主幹力量還留守在中心地帶。
後來,也不知怎麼回事,突利突然臨時決定聯合南甯吞并東厥,打了個東厥措手不及。自此,突利子民順理成章從西向東遷徙,日子過得越來越好,真正占據了北疆的版圖。
為了兩國友好往來,突利派其表妹阿舍爾前往永安,由女帝親封“祈州郡主”,南甯則由大皇子前往北部。
隻不過自從北疆薩诃可汗病重後,其二女康妳暫時掌管北疆所有事務,私下更是放縱着東厥部分舊勢力繼續猖獗,任由他們一而再再而三地騷擾南甯北部,也就是這樣的小戰役,卻讓南甯失去了幾位大将。
嚴蘊左思右想,還是不明白這與五皇女有何幹系。
等等,五皇女?!
五皇女的父親不也有着北部的血統?那血統不純的皇女就算背後勢力再大,也是成不了正統啊。
嚴蘊放下了心,說道;“殿下明智。”
大皇女出神地低頭瞧着手中的尖刀,刀刃淩厲,刀柄處鑲嵌着一顆血紅的瑪瑙,由精緻的花紋包裹在其中,她斂眸,良久後道;“中書郎和六皇子近日感情不是很好嗎?這太平日子過久了,人心就容易懈怠。”
南枝桠将尖刀遞給嚴蘊,“把這個給到大相國寺主持。”
“是。”嚴蘊點頭接過,福了福身便離開了。
南枝桠在屋内待了片刻,便出了門,迎面便有個小不點撲了過來。
“阿娘,阿娘......你都不陪念兒嗎?”正是小殿下南念景,她身後跟着一長隊的宮娥。
宮娥們一見小殿下撲在了大皇女的身上,哆哆嗦嗦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是奴婢們的錯,是奴婢們的錯。”
南枝桠睨了一眼她們,說道:“行了,你們在旁邊伺候着吧。”轉而蹲着含笑地看向自己的女兒:“念兒今日可有和師傅好好學習功課?”
“嘻嘻。”南念景拉起南枝桠的手就要開始繞圈圈,“當然,當然,我今天還看了學堂的小郎君們跳舞呢,你繞一圈,我繞一圈,可好玩了,就跟小蝴蝶似的。”
南念景蹦蹦跳跳,開心地手舞足蹈,南枝桠牽着她的小手,任由着她蹦跶着胡言亂語。
等她消停了,南枝桠才按住她躁動的腦袋,溫和地說道:“念兒,玩兒歸玩兒,功課可不能忘,到了月底我可得親自問問你的,到時候要是答不出來,下個月你就和朗師傅在府裡學,不許去學堂。”
“啊!”南念景皺巴着小臉,滿臉都寫着拒絕二字。
南枝桠捏了捏念兒的臉頰,說道:“好了,再玩會兒就回屋吧!”
“哦。”
季氏收回視線,見南枝桠正出神地望向南念景離開的方向,從角落裡走出來,笑道:“她一點都不像殿下小時候勤學。”
“夫郎也知道我小時候的樣子?”南枝桠回頭看向他,調笑道。“她還小,該玩的年紀就讓她好好玩吧,等再過幾年正經學也不晚。”
季氏走向前,站在南枝桠旁邊,回道:“帝君經常與我聊些妻主幼時的事情,很有趣呢。”
南枝桠收斂笑容,表情有些嚴肅,默默地看着他,氣氛沉悶地很。
“你又去見他了?不是跟你說過他再來邀你,都拒了嗎?”
季氏意識到說錯了話,瞬間變了臉色,言語間小心翼翼,“能拒的都以身體不适為由讓小侍拒了,但總不能每次都拒吧,這好歹他也是......”
“我不管你用什麼理由,他是他,我是我,你不想聽見你的言語裡沾染上他的分毫,懂嗎?”南枝桠蹙着眉,眉眼間的溫柔早已不在,眸色,也微微濃郁。
“是。”見她真的生氣了,季氏躲避着她的視線,連忙低頭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