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辭裡一臉疑惑:暮雨?
裴知予瞥了一眼南方淩,笑而不語,對顧辭裡說道:“别管她,你繼續說。”
南方淩撇撇嘴。
顧辭裡繼續說道:“偏偏可趕巧了,那幾天路上鬧饑荒,流民遍布,送來的糧草都被她們給搶了。”
顧辭裡越說越氣憤,流民不過是個借口,正大光明斷了糧草,就算後有來人追究,隻會繼續引起民衆怨聲載道,根本查不到根源。
裴知予臉色也很難看,凝神思索:“祈州的郡主是阿舍裡。”
“阿舍裡?”顧辭裡望向裴知予,“可是她不是突利的人嗎,這和東厥打仗,幹她何事?”
“突利起初可以臨時變卦,聯合南甯,收了東厥;那他日,突利為何不能和東厥聯手,一點一點吞沒南甯,内外夾擊,我們隻會腹背受敵。”
顧辭裡接着話:“這,可需要禀告陛下?”
裴知予緩緩點點頭,“要,但我們得換個方式。”
半響後,見她們聊得差不多,南方淩才插上嘴:“我和我母王不久後就得辭呈離開永安了。”
裴知予聞聲轉過頭望向她,皺起眉頭:“可是林家一事?”
南方淩搖搖頭,歎了一口氣,“我們家本來就有封地,陛下登基才遷來永安,如今朝局穩固,也是時候離開了。”
“到時和你一起平了疫病,我們就得分道揚镳了。”
其實她母王的原話是:牆倒衆人推,沒準兒明天就又被人坑了,早早溜之大吉是為上策,在身家性命面前,臉面算什麼?
此時,楊管家正吩咐着将午膳傳上來,便見文華急忙從門外趕來。
文華朝衆人行了個禮,說道:“主子,羅大人派人來說,在林府搜到的東西不見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煩人得很。
“好好在刑部的,就丢了,連個人影都沒見到?”裴知予指腹滑着杯沿,“那群人幹什麼吃的?”
文華擡起頭,頓了頓,說道:“是羅大人親自去追的小賊,說是跟丢了。”
裴知予:……
她無語得想笑了,在家被偷了就算了,連個人影還能沒摸着?
申時,刑部尚書府。
刑部尚書蔡郁休閑地很,案幾上擺放着幾碟透明的琉璃杯,葉青水綠,清新爽口。
“這茶葉雖小,可它的工序極為複雜,須得在日照下開花,細雨中滋潤,雲霧中成長,慢火中烘焙,才能得此一杯含有獨特香味的好茶。”蔡郁端起一杯,推置前,“嘗嘗?我這茶隻此一家。”
裴知予接過,慢條斯理地蕩了蕩杯中茶水,卷曲如螺,茸毛披覆,銀綠隐翠。
她呡上一口,唇齒留香,回味甘醇,“确實不錯。”
“能得你一句稱贊,我這茶藝也算是精湛,哈哈。”蔡郁自賣自誇。
一縷清香彌漫着直入鼻翼,裴知予盯着手中之物,眸色加深,開門見山,道:“可這敷衍的本事倒是差了些。”
蔡郁繼續用小火溫着茶,極為淡定:“大人說笑了,我這一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有什麼事是要敷衍的?”
裴知予噙着笑,這一個兩個,裝瘋賣傻,都是一等一的強。
關在刑部的東西,羅起司自然是知道那個東西是何等重要,肯定是設有層層關卡,五步一兵,嚴格看管,這麼草率地就被人偷了?
比起外賊,家賊更難防。
坐山觀虎鬥的蔡郁端着琉璃杯,似笑非笑:“裴大人倒也開始說些我不懂的話了。”
裴知予目光灼灼,手上把玩着已經喝空掉的杯盞,突然來了句,“蔡大人的老家也是常如的?”
“的确,那個地方風景極好。”蔡郁不知想起什麼,哼笑一聲,顯然心情甚佳,“我倒是很多年沒回去瞧瞧了。”
蔡郁眉眼漾了笑,似乎已經進入了回憶,“那裡是個很好的地方,綠蔭釋放,無垠夜間,盡管生活平淡,但可遠離喧嚣。”
裴知予輕笑,一雙凝墨的眸子亮如星子。
“美景自然要配好茶。”
“這副茶具玲珑剔透,頗有匠心,可見收藏之人對其是極為珍稀,極少用到。”
她擡眸瞥了對面一眼,“就像……就像新的一樣,其實大人也不必這麼歡迎我。”
文華聽此,背在後腰的手指緊緊掐着虎口,努力維持神态鎮定。
蔡郁愣了一下,喉間一緊,接着聽她繼續說道。
“我年少時在軍營裡,聽得最多的除了鎮北将軍便是您,說是蔡大人不僅擅長行兵布陣,還稱得上是個将相之才,委居尚書之位,實乃埋沒了人才。”
蔡郁回過神,恍然失笑:“以往不可追,不可追啊!”
鮮少有人知,蔡家和齊家的祖籍都是來自常如,二十年前最有抱負理想的兩個年輕人,一人入了官場,一個入了戰場。
“你幫的是誰?”
裴知予想到了一個可能性,神情俨然。
蔡郁腦中閃過一道倔強而又決然的身影,笑容也淡淡褪去,沉默地看着手中舊友送給自己的琉璃茶具。
執拗的孩子為何要以暴制暴,兵行險招,那是因為真的被逼到了懸崖最陡峭處。
“一報還一報啊!”蔡郁答非所問,但她卻知道裴知予懂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