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說起玩笑話了,我當時的年紀尚小。”
南施溪:“但是你的母親在鎮北将軍征戰的前夕可是面見過母皇,一個又不随軍的人,陛下私下傳召,所圖為何?”
“是為了你吧,如若不是,她怎會後來甘願赴死。”
齊蕪隻覺得毛骨悚然,她的母親就是在“救糧”後自刎謝的罪,要不然她們這些齊家的旁門如何名正言順進得了齊家正系的族譜,這是她母親念了一輩子的事。
不能讓他繼續說下去了,齊蕪打斷了他,“殿下想要我做什麼?”
南施溪點到為止,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前有饑荒肆虐,後有疫病哀鴻,災禍連連無休止,都是天公不憐人間疾苦。”
南施溪睨了她一眼:“懂了?”
齊蕪思忖,确實,此時是舉行祭天禮的最佳時機,陛下這幾年力不從心,越發相信神佛之說。
......
月星當空照,“你看見她了嗎?那天晚上。”冷而淡的聲音從廊院裡傳來,冬古低着頭,不知該如何作答,他當然知道殿下所說的“她”是誰,但是那天他隻在迷糊中看到一團黑影,本來想要說的話,到了嘴邊,恍然想起這幾年的糊塗日子,還是未說出口。
南施溪輕哂,半是玩笑半是認真:“說不定,她此時正在哪個角落裡盤算着什麼呢?”
冬古覺得公子有些魔怔了,為質回來,所有人都視他為不詳,支撐他唯一活下去的就是腹中孕育的孩子,一朝事發,胎死腹中,公子開始不顧後果地謀算,私下裡觀察着一切,如今竟然為了一個還沒确定好的黑影,就将多年積累成算全部暴露。
南施溪也知道,今天給齊蕪的那些東西,頂多吓唬吓唬她,明面上能與之相鬥,但真要是到了關乎生命的局面,他手上幾乎沒有任何能夠牢牢抓得住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賭,賭上一把齊蕪沒有膽子硬碰硬。
次日,清河岸堤上的柳樹随風吹了又吹,前幾日的濕雨将沿邊草路沖得是坑坑窪窪,偶有兩三個拎着抱着大大小小包裹的小厮來回趕趟,裴知予和齊少虞到的時候,南方淩正帶着幾個小倌們踏水嬉戲,好不快活。
府内小侍通報了兩人的到訪,南方淩這才拉開掩蓋視線的簾子,朝外說道:“還沒到我們出發的日子吧,怎的今日就來了?”
裴知予一如既往的冷冷清清,倒是身邊的嬌郎眉眼是一眼沒松,眼底陰沉沉的,有意無意地遮擋前方探來的視線。
裴知予按住他的肩頭,輕聲道了一句别動後朝南方淩開口道:“這幾日收拾行程,府中人際來往繁多,多有不慣,我們這兩口子便想找個閑地兒待着,我思量左右,當屬你這,最閑來無事。”
“......”
南方淩下颌微擡,遣退衆人後,支起下巴,揶揄道:“好好好,原是來打我趣的,在外人跟前,是一點面子不給我留。”
裴知予挑眉,神色淺淺地掃過離去的兩隊人,任她這麼淺淺地看,但似有似無地帶着讓人無法摸清的威壓。
南方淩順着她的眼神瞧,臨到角落岔路卻刻意避開了,莫名有些心虛。
裴知予帶着齊少虞落座,直切扼要:“你贖回來的暮家公子現在何處?”
南方淩歪着頭撐着臉一笑:“正跟我怄氣呢,年紀不大,脾氣倒是不小。”
真不愧是将帥後嗣,有氣魄,有血勁,時不時就偷找機會開溜,想起他被吓白的小臉,被一圈的府衛密不透風地圍住,抱住少得可憐的包袱,瑟瑟發抖,進不得也退不得,急得直跳腳的模樣,她隻覺得血都沸騰了。
齊少虞瞧她幸災樂禍這模樣,就知道她又折騰暮雨了,咬住後槽牙,有心要替暮雨出一口惡氣,狠狠踹了南方淩椅子一角,南方淩此時正遊神在外,全然放松,根本沒意識到有一隻腳從桌角的縫隙裡嗖嗖地猶如一陣風過去了。
“噗通--”
南方淩捂住自己的臀部,目瞪口呆地盯着兩個人,一臉不可思議,定不是六皇子殿下,後宮嬌貴的皇子手無縛雞之力,哪有一腳就能踹開的腳勁,對着裴知予就道:“裴大人,這是何意?”
裴知予将齊少虞拽到身後,走上前,扶跌倒在地的南方淩起身,一臉關心:“方淩,沒事吧,怎麼這樣不小心。”
南方淩看着裴大人一臉真誠和憂慮的模樣,沿着她的方向瞥到一闆一眼站在一旁的人,頓時悟了,心裡實在憋悶,話到嘴邊卻怎麼都說不出來,哼,真當她是個傻子啊!
她才不肯吃了這啞巴虧,起身蹦跶兩下,磨磨牙,又開始撕心裂肺地喊:“好不公道,你們兩個欺負我一個人,婦唱夫随,一個武壓,一個威壓,好不公道。”
嗓門聲震耳欲聾,咆哮聲恨不得方圓百裡都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