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裡斯·諾頓意欲接過懸在他面前的那張報名表,青色血管密布的蒼白手指卻抖得幾度與它擦肩而過。
公羊昭斂着眉,擡手,意欲搭在他的腕子上,好幫助他穩定地取到彩紙。
但公爵之子在她伸手的瞬間,驟然一縮脖子,向後靠去。他左右環抱住自己,十分恐懼且害怕地瞪大他的藍眼睛,嫣紅得詭異的唇旁滑過一串細細的銀絲,滴在他厚實的外衣上。
“我......我自己來,”他弓成煮熟的蝦狀,似乎正忍受着巨大的痛苦,空氣在他緊閉的牙縫中穿梭,蛇一般地“嘶嘶”。
公羊昭眯眼,她用那隻被金發男人拒絕的手撩了撩頭發,可有可無地說道,“好啊,你自己來吧。”
學院大比報名表被她拍在克裡斯·諾頓的胸前,她的動作可以說得上是輕緩,但公爵之子仍無法忍受地從胸腔中拖出一聲呷咛,這聲音凄厲,好像要将他從中生生劈開。
他确實該痛,但不該那麼痛。
黑發少女的眉皺得很緊,她收手,漆黑的眸中有着淡淡的疑惑。
“我沒用什麼力氣啊?”她對系統說,“這比你上次要我給愛麗絲拍背時的力道還要小。”
“其實,宿主,”系統弱弱地提議,“我覺得有求于人的話,要不還是稍微......溫柔一些吧?”
“昨天......其實狀況真挺慘烈的。克裡斯·諾頓畢竟是個病歪歪的金枝玉葉......不可能好得那麼快......”
“說起來,就算沒有什麼皮肉大傷,留下的心理陰影也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吧?要知道,人類可是超級敏.感的生物,情緒稍微的不對勁,都有可能“三、二、一,跳!”的欸!”
“艾特就不會這樣。”公羊昭百無聊賴地蹲下,抄起一塊碎瓷片,割着地毯上面的絨毛。
蜜棕色皮膚的青年,有着她當時為此驚為天人的忍耐力。欲拒還休,淚眼盈盈。豐潤的肉.體繃起松下,無一處不符合她的審美。
“是啊,”系統說,“宿主,你是不是沒好好聽人家說話——我說過的了啦,艾特是魅魔啊,不是所有人都有魅魔的耐受力的。”
“......”
“可是,克裡斯·諾頓是五級的魔法師。”
價值連城的魔獸皮毛十分堅韌,以碎瓷片的鋒利度,幾個來回都傷不到它一根毛。要是她再磨下去,傷的隻會是泥做的瓷片。
黑發少女将碎瓷片随手丢回原地。
她神情平靜地道,“艾特的大治愈術能治好腸穿肚爛,他一個五級魔法師,沒道理會拿自己身上的普通外傷沒辦法。”
在她的注視下,金發男人的緊張明明白白地表露,他大口大口地保持了相當高頻率的呼吸,唯恐不這樣做,陰晦的死亡就會從莫名的角落找上他一樣。
因此,他臉上的潮紅非但沒有退去,還有愈演愈烈之勢,再加上趕不及吞下的大量分泌的口水,搞得好像她真的對他克裡斯·諾頓做了什麼一樣。
下一任的諾頓公爵用力按住胸前那張報名表,極力地控制自己擡起頭來,紅豔豔血色的唇上覆一層水光。
他說:“筆......沒有筆......”
......如此努力。
然而她的筆落在男友艾特的寝室裡,沒帶在身上。公羊昭愛莫能助地表示自己身上沒有這種東西——
“越努力,越不幸。”系統話說到一半,突然驚道,“哎喲挖去!他幹什麼?宿主,我沒瞎吧,他在幹什麼?!”
“嗯......爬?”黑發少女回複它道。
“我當然知道他在爬!我的意思是,他為什麼要在地上爬!”系統抓狂道,“我是不是一不小心快進了?我錯過了什麼?他就那麼一跪跪在地上,爬起來了?!”
公羊昭站直身,伸了一個懶腰。
“嗯,爬起來了。”她不複之前對克裡斯·諾頓的表現感到的那般索然無味,而是頗有些興味地挑眉道,“事情,好像變得,有點有趣?”
......
金發的公爵之子,知道眼前的少女隻帶了紙,沒帶筆後,竟然從軟椅上一下跪倒。他的膝蓋“咚”一下砸在地闆上,響亮又清晰。
壁爐裡的火焰也受了他的影響,短暫地停止了在木材上的跳動。
他的腰闆挺直,扣得牢固的、不知用何種獸類的細茸鞣制而成的黑色外襖,在其腹下分叉岔開,在他的大腿根部一打一打。
他向前爬進。
原始的、野蠻的,獸一樣。
重複着大腿貼近腹部,與小腿成銳角折疊的動作。由裁縫專門為他貼身剪裁的合宜褲筒,随着姿勢的轉變,一道道褶皺勾勒出他沒什麼肌肉的腿。
公羊昭站在壁爐前,瞧他以膝帶動身體,挪得漸遠。她閑适地跟在金發男人的身後,看見地毯的魔獸毛從他張開的指縫中戳出。
時間的流逝,在這種情況下已毫無意義。黑發的少女大步邁前,一步抵上克裡斯·諾頓爬上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