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來了,撩起聶威的衣服檢查,表示沒有什麼太大問題,休息一段時間就好。
聶威惡狠狠地看着方行知,彷佛在用臉說:“你會為此付出代價。”
方行知沒有理,看了看手機上的事件,說:“已經下午六點多了,我們該回學校了。”
“我回去,你就待在這兒還債吧。我可沒說出你的那份錢。”聶威說,頗有點小人得志的模樣,彷佛這樣就能拿捏住人。
方行知不想讓瑞優知道自己來過這種地方,一時間有些沉默。
“哈,現在怎麼不嚣張了,你的氣焰呢?”聶威恢複成趾高氣揚的模樣,彷佛剛才發生的一切都不作數了。
方行知盯着他,牙也有點癢:“你真是個令人讨厭的家夥。”
“說什麼呢!自己無能就罵人?”聶威跟被踩中了尾巴的獅子一樣,“反正,你就留在這裡好好享受吧。這裡一天的消費都是好幾萬,你想打工還?那也得好幾個月,我看你書也别讀啦。長得還算可以,不如在這裡賣賣色,或許還能早點出去呢。”
方行知簡直要被對方的愚蠢氣笑了。
“我要走,這裡還能強留人嗎?我未成年,不是完全能力行事責任人,身上沒錢,就算是這裡的老闆,也會首先和我的監護人聯系,跟監護人談。你要滾就滾,少惡心我。”
“好啊,終于露出真面目了。裝不出那副人模狗樣的好學生樣子了吧?自己明明和我差不多,扮什麼清高,搞得自己高人一等一樣。”
“你愛怎麼想是你的事,一開始就是你先招惹我。說實話吧,沒人對你感興趣,如果不是你霸淩其他人,别人不得不對你有所回應,所有人見了你都會覺得你人嫌狗憎。你的父母不愛你,你那些因為你的錢聚集在一起的狐朋狗友更不會!”
“X你媽!别以為你很了解我!”聶威又沖了過來,方行知輕巧地将他制服,丢進沙發裡,“啪”地一聲按下了屋内的響鈴。
“侍應生很快就來。還有,聶威,我勸你不要自不量力。對上我,你一點勝算都沒有。”他說,語氣和表情都非常冷酷,“我并不想了解你,你對我而言沒有這種價值。但你試圖傷害我,傷害其他人,所以我會這麼做,隻是為了更好地擊潰你。”
“說這麼多,就算侍應生來了,你不也得叫你家長來?你的家長要是知道你和我來這裡,你的好學生僞裝可就要掉光啦。”聶威用手撐着自己,從沙發上起來。
方行知目光閃爍了一下,然後說:“用不着你管。”
侍應生來後,方行知提出離開,在談論到賬單時,他有些遊移不定,但最終還是決定那麼做。
他向侍應生借了一點錢,那個年輕的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彷佛在策劃什麼似的。但他沒有管,徑直來到了賭桌前。
他選擇了21點,規則是使手中的牌盡可能大但不超過21點,比起其他方式,這個遊戲的規則更偏向于算牌和算概率,他有這方面的把握。但也很難說,因為莊家未必不會出老千。但他是第一次,按理說莊家會給點甜頭。
他想起父親,最初父親不是沒有赢過錢,而且面值很大,第一天父親赢了五十多萬,給全家添置了新家具、新玩具、新零食,給媽媽買了很多首飾和新衣服,但第二天父親就把這些錢輸光了,還倒欠二十萬。
那些沉迷賭博的人,很大理由是因為心理成瘾,喜歡不勞而獲,但更大的原因是,賭錢真有赢錢的時刻。不過,方行知向來不信這點,因為從數學期望上看,莊家手中的資産永遠多過賭徒,而賭徒的賭本是有限的。輸赢的概率就算是二分之一,賭徒仍然無法承擔輸錢的代價,更多的賭本隻是讓賭徒能賭的次數更多,但根據大數定理,長遠來看,賭徒仍然會輸光,而莊家穩賺不賠。
家人會欺騙,朋友會離去,賭場會花言巧語,但數學不會。數學作為真理的語言,在假設和推論全部正确的情況下,它從來是其所是。
他來到這裡,算好了自己的赢錢期望,規劃好每次下注的本金和可能的結果,決定赢夠賬單的錢就收手。
第一次壓了一千塊,荷官發牌時,他隻掃了一眼,就将牌全都記住掩住了。
聶威沒有走,而是跟了過來,繼續冷嘲熱諷:“哈,我說你有什麼辦法,原來是賭錢。爛賭鬼,祝你逢賭必輸,把一輩子都輸在這兒!”
方行知沒有理他,專注地算牌,心裡卻想到了另一件事,要是瑞老師知道他在這賭錢,會不會打他,就像一般的、溫暖的父母對待不成器的孩子那樣?他有時想,能有那樣父母的孩子可真幸運。
但事實并不如聶威所願,在方行知兢兢業業的記牌、算牌之下,很快就将借的錢、欠這裡的錢全都赢回來了。他每次都是小額下注,從不□□。賭本就是容錯,少量多次雖然效率不高,但也能一定程度上抵禦風險。當然,最好的做法是不賭。
赢到期望的錢之後,他就打算下賭桌了。
荷官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小先生,你可以等一等嗎?我們老闆想見您。”而後荷官轉向聶威,“聶小少爺,您看可以嗎?”
聶威撇了撇嘴:“他有什麼值得馮老闆見的地方?不過是走了狗屎運罷了!”
按照數學期望來講,如果是走狗屎運赢到這些錢,方行知該去買彩票,很快就能成為富翁。方行知沒理他,而是向荷官點了點頭。“先生,在此之前,我可以結下我今天的賬單嗎?”
荷官微笑道:“當然可以。”
賬單核銷後,方行知又将借的錢還給侍應生,還附加了三百塊。
“謝謝您願意借給我,這是個需要承擔風險的舉動……不管您的真實意願為何。”方行知說。
侍應生有些無奈,也有些失落,彷佛什麼算盤落空了似的。
會所老闆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穿着一身看起來料子很貴的休閑西服,眉眼生得非常溫和,給人一種十分好相處的感覺。聶威也跟過來了,見了對方恭敬地喊:“馮叔叔好。”
方行知不卑不亢地說:“馮先生,您好。我叫方行知,斛石國際中學高三的學生,我最近才轉校過來,以前在槐香村讀書。不知道您找我有什麼事?”
面對這種人,自己是沒有資本耍什麼心機手段的,不如一開始就攤開說話,節省彼此的時間。
“都好,都好,都是好孩子啊,你們都坐吧。”
馮玉狸說,朝周圍人使了個眼色,很快茶水就被奉上了。茶葉方行知認得,是瑞優會喝的武夷山大紅袍。
“方小同學,年紀輕輕,本事卻不小。你是頭次來我們這兒吧?本金隻有三千,每次下注雖然不多,但基本能赢的局都赢了,這可不是運氣能解釋的。方小同學不介意的話,說說怎麼做到的?我們這兒向來講究信譽,容不下出千的人。”馮玉狸喝着茶,态度閑散而溫和,但每句話都意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