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抱歉。頭一次見你這樣……你需要我幫你解決嗎?”瑞優說,一副民主監護人的模樣,彷佛沒征得孩子同意,就絕不會行使獨斷專權的作風。
方行知卻有些恨他現在這副遊刃有餘、隻把他當作孩子的模樣,那樣的話,他的感情不就是沒有被認真對待嗎?瑞優難道真的以為,自己對他的感情隻是心血來潮,伴随着他長大就會消失不見?
但他還是點了點頭。
瑞優看向聶威:“我叫瑞優,你可以叫我瑞先生。我是方行知的老師,也是他的監護人。我不是古闆的人,可以接受孩子和同性戀愛。不過,這位同學還是介紹一下自己吧?以及,為什麼你們會一起出現在體育館?”
瑞優的态度非常溫和。方行知有些怄氣地看着他,心想為什麼瑞優無論什麼時候都能保持體面?雖然不是讓人讨厭的裝腔作勢,但那種體面彷佛成了他的皮肉,彷佛不管什麼都無法擊碎他的外殼。
聶威覺得有些怪異,眼前的成年人沒有攻擊性,但對方光是出現在這裡,站在他面前,隻是開口說話,就彷佛在嘲諷他一樣。
看啊,我氣度多好,你隻不過是個拎不清的臭小子罷了。
看啊,我多愛自己的孩子,而你從來沒人愛。
聶威一時說不出話,他想不到該如何反擊眼前的男人。
瑞優等了一會,見眼前的小孩還不回答,開口道:“這裡确實不是談話的好地方。同學,你的家長什麼時候到?我想約你和行知去外面聊聊,耽誤不了多長時間。”
“我沒給他們打電話。”聶威說,故作冷酷。
瑞優想了一下,說:“我可以幫你打給你家長。”他看了看周圍,“你在體育館待不了多久,我一會也要帶行知回去,沒人能在這照顧你。”
瑞優沒有說你的家長會擔心,也沒有埋怨他不懂事,而是直接給出幫助,說的每句話都站在他的立場上。聶威看了一眼方行知,心中更加嫉妒了。
“我才不要你假惺惺幫忙!你給我家裡打電話,你什麼身份說這種話?你有錢嗎?你有權嗎?恐怕拼死拼活才讓方行知進了斛石吧?是不是四處找關系,給校長大筆送錢,急的時候甚至能跪下來?我告訴你,你的努力什麼用也沒有,方行知以後就算當個卷王,卷生卷死,也卷不來我今天報廢的那輛車的錢!”他一通發洩,将自己能說出的最惡毒的話傾瀉而出。在他感到不平衡的時候,隻有靠攻擊别人,讓别人受傷,他才能感到好受些。
“聶威,你給我閉嘴!”
“好啊,你來打我啊!就像你當時在包間裡揍我一樣,誰怕誰!”
方行知立刻就要撲過去,瑞優攔住了他。
“你是聶威,聶天遠聶先生的孩子?”瑞優說。
“瑞老師,他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不挨打不會說人話!”方行知第一次抛棄了自己的涵養。
瑞優揉了揉他的頭:“深呼吸,冷靜一下。”
方行知萬般不樂意,但他終究是聽話的,隻是惡狠狠地瞪着聶威。
“對,我就是聶天遠的兒子。你們兩個不過也是怕得罪我爹的孬種罷了!”
瑞優覺得有點頭痛,好幾件事糾纏在一起,但總歸還是要解決。眼前這個滿嘴髒話、階級歧視的小孩,不知道是怎麼被養成這樣的。在學校欺淩同學,在校外欺淩大人,在他所處的環境裡,真是十分罕有。
還有,對方不知道怎麼就成了方行知的男朋友。雖然很大可能是自稱的。他突然後知後覺地想到,方行知在槐香村的時候,就很受同班女同學的歡迎,所以男同學也……?
不,這不是重點。
“聶同學,我通知小聶先生帶你回去吧。”瑞優說。
“小聶先生……你認識我哥?!你怎麼會認識我哥?”聶威瞪大了眼睛。
“也是最近才認識。”他最近在為項目找投資人,圈子裡外的人都有所接觸,聶家是其中之一。聶玉山跟他年紀相仿,在圈子裡也很有名氣,所以就跟對方聊了聊。不過僅限于工作,也沒有人會把家裡的私事對工作夥伴講。
他知道聶玉山有個弟弟,但第一時間真的很難将聶玉山和眼前的紅毛少年聯系在一起,二者無論是氣質還是涵養都差太多了。感覺不像一個家庭出來的。
瑞優掏出手機打電話,聶威甚至要上去搶,被方行知按在椅子上。
聶威全程盯着瑞優。
“聶先生,打擾了。打給你是因為在體育館見到了聶威小同學。他和我學生都遭遇了山洪暴發……沒有出事,聶同學現在正在臨巍體育館等您過來……嗯,也不算麻煩。”瑞優說清楚情況後就挂了。
“你不告狀?”聶威問,“哼,果然還是怕得罪我哥。”
瑞優沒有理他,隻是說:“行知,過來。”
他一發話,方行知就乖乖坐在他身邊了。熱巧克力也喝完了,但瑞老師是幹燥溫暖的。
“今天都發生了什麼?你為什麼會去市外?”
不知道為什麼。方行知覺得瑞老師現在其實有點生氣。但跟聶威無關,隻跟他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