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行知心髒如擂鼓,咚咚狂響,彷佛下一刻就能炸裂。他強行睜開雙眼,看見聶威顯眼的紅發,那顆毛絨絨的頭埋在他身上,讓他一陣惡心。
他胡亂摸到附近矮桌上的茶杯,砸向聶威。
“砰”的一聲,聶威被淋了滿臉的水,陶瓷杯濺在地上的碎片在他下巴上劃出一道血痕。
“給我滾!”方行知喊,嗓音嘶啞。
聶威下意識去摸下巴,滿手鮮血,見紅讓他眼睛也紅了。
“不識好歹!”
沾着血的拳頭捶在方行知腹部,讓方行知在榻榻米上躬身幹嘔。
方行知說不出話,全身也綿軟無力。他現在才發現自己渾身赤裸,被算計的恥辱淹沒了其他情緒。他撐起身體想要爬起來,被聶威一拳打在臉上,再度跌了回去,吐出口中的血。他心想這事沒完,一定會讓聶威付出代價。
瑞優趕到吹塵茶室時,隻看到鼻青臉腫、身上沾血的方行知。一張羊絨毯子蓋在方行知身上,對方卻昏睡着。
他上手探鼻息,還活着。
正要打電話給醫院,又看到茶桌上有一張紙條。
“放棄西城,否則後果自負。”
他将紙條收起,想了想,準備報警。已經見血,不是可以私下了結的事了。
“瑞先生最好不要想着報警,否則真相将公之于衆。”
他的手機再次收到匿名用戶的信息。
對方在拿那兩條視頻威脅他,他不确定對方手裡是否還有更多“猛料”。
如果這些曝光,方行知的名聲就都毀了。
他不喜歡聶威,但自己的養子霸淩、甚至侵犯同學,這樣的消息傳出去,不僅對他、對瑞家的聲譽都是沉重打擊。
但是——
他低頭看懷裡的方行知,心中酸澀,難道就要這樣任人威脅?西城項目與他無關,但他父親為此籌謀規劃兩年,涉及資産數十億的項目,就要因此付諸東流?
他将方行知抱起。
少年模模糊糊中醒了,睜開漆黑的雙眸看他,嘴角和鼻梁都是傷痕,看着可憐巴巴,像條小狗。
“瑞老師,我……”
“我先送你去醫院,之後你把發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訴我。”
醫生診斷,方行知攝入了精神類藥物,體表有多處皮膚破損,還有輕微腦震蕩風險。
藥物叫GHB,化學分子式為γ-羟基丁酸,無色無味,融入飲料或茶水中,讓人根本無法察覺。隻需要幾毫升,就能讓人很快昏迷,并提升攝入者的□□。如果長時間攝入,極易上瘾,還會對神經造成巨大傷害。
民間這種藥物還有一個名稱:□□水。
方行知被算計,這是毫無疑問。他覺得越發頭痛。
為什麼和你相關的所有事,都無法安甯?
他抛下自己的項目,在醫院等着孩子醒來,覺得自己這樣很蠢。
一向引以為傲的聰明頭腦,在解決這類事上,沒什麼太大助力。
他隻是很熟悉數學,但不熟悉這個世界的人情世故、魑魅魍魉。
方行知終于醒了,一醒來就喊渴。
瑞優将備好的熱水遞給他,看着他大口大口喝了半杯。
方行知将保溫杯放下,有些局促:“瑞老師,對不起……”
瑞優将手機遞給他,放出那兩條視頻,方行知臉色越來越差,接近慘白。
“我……”
“這些是真的嗎?”瑞優問,嗓音中充滿疲憊。
方行知僵硬地點了點頭。
瑞優臉色更差了。
“發生了什麼?”瑞優問,疲憊無比。
方行知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但不包括夜店中的事。
“這聽起來很荒謬,你的同班同學接近你,迷暈你,甚至對你……”瑞優頓了頓,不想将醫療報告中的另一條說出口,他覺得難以啟齒,也不想對方行知造成二次傷害。
“醫院病例可以證明這些,但是,第一條視頻怎麼回事?聶威那麼對你,是否出于報複?”
“……或許吧,我不知道。”方行知說,嗓音還是很沙啞。
瑞優猶豫了一會,終于問出那個他一直很在意的問題。
“你為什麼要那麼對他?掐他的脖子?是因為之前他對你很糟糕?如果是霸淩的事,你該告訴我,讓我為你解決。我能為你解決第一次,就能為你解決第二次。”
瑞優說,這也是他最不理解的地方。
他難道還沒有得到這個孩子的信任嗎?
方行知的聲音有點苦、有點低沉。
“瑞老師,如果我告訴你,你會讨厭我。會很讨厭我。”
瑞優覺得頭更痛了,他努力平複了一下心情。
“那你覺得,你不說,發生了這麼多事,我就不會讨厭你?我抛下了和投資人的會議,第一時間來處理你的事,這麼久以來,自問對你也還算負責。這些,都無法讓你相信我嗎?”
瑞優說,他聽起來有些受傷。
“我沒有!老師,我、我……”
方行知急了。
瑞優耐心等着。
“對不起……”
他還是沒等到想要的回答,他感覺自己的耐心快要消失殆盡了。
“我不要你說對不起,我隻要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以及為什麼你要這麼做。”
瑞優說,就連一向溫潤的眉目都顯得淩厲起來。
方行知明白自己避無可避了。
“……我想知道,我對男人是否有吸引力。我想要得到老師你……”
方行知說得視死如歸。
瑞優愣了好一會,沒反應過來方行知這句話什麼意思。當他把這句話翻來覆去想了好幾遍,才終于覺得自己理解了一點。
“……因為我拒絕了你,所以你拿别人做實驗?”
瑞優說,光是說出這句話,他都覺得怪異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