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裡充滿混沌的思緒,他強撐着自己走出醫院。
然後他覺得自己應該是出現幻覺了。
他看到漫天風雪中,站着一個能讓周圍草長莺飛的人。
對方就那麼站在那裡,在路燈溫暖的黃光下,雙手掩埋在大衣口袋裡,厚圍巾遮住尖尖的下巴。雪花落在那個人漆黑的頭發上,安靜得不可思議。
方行知揉了揉眼睛。
他是醫生,但現在連自己也生了病嗎?
日思夜想,所以眼前真的出現了求之不得的人?
他搖搖頭,覺得自己很好笑,想要再走快一點,略過這片幻覺回家休息。他已經将近三天沒有睡覺了。
但當他略過那片幻覺時,幻覺伸出手,纖細漂亮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攔住了他的去路。
他停下腳步,堪堪回頭,看向幻覺那水洗過般的漂亮眼眸。
“這才多久沒見,就把我忘了?”他聽到對方說。
大腦依舊不夠清醒,他卻覺得分不分得清幻覺和現實已經無所謂了。他的壓抑和他的思念早就布滿四肢百骸。他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回答,反手抓住對方的這隻手,然後另一隻手按住對方的後頸,壓着吻了下去。
唇瓣相碰的觸感不可思議的柔軟。他親了對方好幾下,看着绯紅漸漸攀上對方的臉頰和耳朵。
他不滿足地捧着對方的雙頰,誘哄般地輕柔出聲。
“乖。”拇指擦過對方的唇瓣,也許他的手指上都沾了消毒水的氣味。
他是醫生,洗手的工序都要比平常人繁瑣。
對方有些困惑地看着他。
他笑了起來,幻覺裡的瑞優總是這樣傻傻的。
“不要怕,把嘴張開。”
對方隻是稍稍張開唇,他就彷佛惡狼般侵入,在其中攻城略地,似乎要攫取對方的所有氧氣。
忘情地吻着,就像今天是人生的最後一天。
忘情地擁抱着,就像現在是見到所愛之人的最後一刻。
瑞優被他親得快要窒息了。
他設想過很多種見面,唯獨不是這種。
而且,方行知餍足地親完後,體力不支地癱在了他身上。
他不怎麼鍛煉,一下子一個一米八幾的人壓在身上,讓他有些猝不及防。但他還是掙紮着掏出方行知的錢包,找到公寓地址,盡力将人背在背上,朝着方行知的小公寓走去。
雪越來越大了。
他有些哭笑不得,這些都算什麼事啊。而且,他此刻最好的做法,不是叫個司機把這個累癱的醫生帶回家嗎?為什麼莫名其妙地要自己幹這件事?
但腦中卻突然回想起了很久以前,好像曾經方行知也背過他?
“你小子,真是風水輪流轉啊。”他說,口中呼出一團白霧。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将人帶回公寓。
是指紋解鎖門,瑞優按着他的手,在電子屏上壓了一下就開了。
進了屋,關了門,開了燈,這裡裝修風格比想象中還簡潔。
除了必需家具,幾乎一點裝飾品都沒有。對着門口的是餐桌和椅子,隔了半米是窗簾隔斷,拉開則是純黑色的床。
床上被子疊得整整齊齊。隻有一隻枕頭,家裡其他東西也全都是單份的。
瑞優将人放在床上,給對方脫鞋襪和外套。但方行知不是那麼配合,中途不安分地踹了他好幾腳。他也不放在心上,花了點力氣,終于将這個人剝得适合睡覺了。
方行知頭沾了枕頭,很快就變為了側躺姿勢。
瑞優看着他,無奈感再次湧上心頭,覺得自己該走了,又覺得自己很累,不适合現在離開。
還有,他忍不住坐在床邊,仔仔細細地看他長大了的少年。
歲月流逝,大男孩也長成男人了,眉眼比過去還要鋒利,還要英氣。
想說的有很多,但現在似乎不管說什麼都不适合。
他忍不住伸出雙手去捏方行知的臉。
有點瘦,沒有想象中那麼好捏。
看來當醫生真的很挫磨人。
在他捏得不亦樂乎時,方行知平躺過來,睜開了雙眼,漆黑的眼睛牢牢鎖住他的身影。
“瑞優。”清冷又笃定的嗓音在喊他的名字。
他手中的動作放下了。
“不要走。”
簡簡單單三個字,足以讓這個大男孩擊碎他的所有防線了。
“……我不走。”
他說。
方行知立刻笑起來,一把将他拽到床上,然後牢牢抱在懷裡。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他的大男孩重複了好多遍,在一遍遍重複中,每一個字說出,都讓這句話變得更真了一點。
就……這樣……
也真的不錯吧……
他模模糊糊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