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力是不是太豐富了點兒?穆奇徽見狀懶得再解釋,翻開文件夾裡的書繼續看了起來。門外的狄嶽洲剛控制好表情,聽到後又無聲笑得直不起腰,她無比慶幸自己還站在外面。
不行,不能笑出聲來!她使勁兒對自己說,她還是很想和這個室友搞好關系的。
“從那之後,不知道是誰開的頭,大家就都偷偷稱呼她老穆了——對标班主任的老班,再後來,就從班級傳到了我們專業全年級。當然,這個也是尊稱。在奇徽制止了其她人這樣稱呼她後,她雖和我說過不介意我這麼叫她,但我還是一直喚她名字。”
“因為你怕笑出來嗎?”狄楓不客氣地指出,在母親面前她不像在其她人面前一樣那麼有距離感。
“嗯哼!其實她也想笑,那天班會我們一直在使勁兒忍着笑,都互相看到了,回宿舍後同時笑了出來、把其她人吓一跳!唉!真沒想到那群人這麼會給自己加戲,還說什麼自己受重視哈哈哈,用現在的話來說——太會腦補了?哈哈哈!”
“可開學第一天大家不是應該多多少少見過面了嗎?”
“巧就巧在這裡!奇徽報道晚了幾天,班會前一天她才報道,沒和其她人見過。而那些同學,在前幾天的入學講座和活動裡也隻見過年級輔導員、沒見過班主任。”
“那然後呢?”
“然後?”
“怎麼認出來的?”
“怎麼今兒這麼好奇?真的班主任來了,一點名就認出來了。”狄嶽洲補上一句,“沒什麼特别的。”
“哦!好吧。那她認出來你了嗎?”狄楓問出自己最關心的問題,她不太喜歡被“特别關照”的感覺。
“我知道你不想和老師扯上關系。”狄嶽洲臉上露出歉意。
狄楓卻心中一跳、思緒飄遠了一瞬,她腦海裡閃過葉霏帆的身影,在心裡接上一句:不,她除外。
“但是,奇徽眼睛真的太尖,她掃一眼就能看到我。我真的是自從認出她後就竭盡全力地在躲着她了。”狄嶽洲攤手,說到這又想起了什麼似的,哼一聲道,“結束後她還以公謀私把我留下來,和其她所有人談完後才來找我,問我為什麼躲着她。不然你以為,我今天為什麼回來這麼晚!哼,我還想問她回A市為什麼不和我說一聲呢!”
原來這就是最開始她不滿的原因。
“所以你們後來都沒怎麼聯系?至少這幾年沒有?”
“嗯…沒什麼機會。畢業後我們通信頻率越來越少,我保了研、她出了國。再後來我忙着創業,就更沒什麼時間和她聯系了。她會選擇在市裡面當老師,我也很驚訝。”
“也就是說,如果不是市裡面,你反而不驚訝?”狄楓敏銳地抓住了母親的點。
“嗯。”狄嶽洲贊賞地點點頭,随後又補充道,“不過,這麼多年不聯系,我也說不清。二十年前的她不會這麼選,不代表現在的她不會。誰又猜得透她現在什麼想法。就像我之前,你們不是也完全沒有料到、不能理解?”
沒有任何預兆地,一年前狄嶽洲做了個讓人為之不解的決定,她轉讓了公司的經營權和部分股權。除此之外,還撤除了打印店内所有的主要盈利項目,隻保留了最基礎的打印複印和簡單的設計業務。
這一舉動狄嶽洲沒有刻意瞞着、也沒有特意告訴狄楓,所以狄楓知道時已經是幾個月後了,那時轉讓已經進入收尾階段、基本上已經塵埃落定了。
開始她還以為是謠言,但當越來越多的證據擺在自己眼前時,她不覺擔憂起母親是被人威脅了亦或是瘋了。當她一路狂奔回家打開門準備求證、看到明明是工作日白天但母親卻悠哉悠哉坐在沙發上飲茶時,她才真的意識到這是真的。
那一天狄楓憋了半天才問出來三個字:“為什麼?”
而狄嶽洲也沉默了好一會兒,在想怎麼回答她,但最終還是隻說了兩個詞:“夢想、情懷。”
前者對應轉讓,後者對應打印店。
狄嶽洲一直有一個想開辟的新賽道,很新很新。但狄嶽洲畢業的那個年代,卻完全看不到這個賽道的未來,那時候天時地利沒有一樣向着她。她是理想主義者,卻也足夠理智,所以在相近的領域裡積攢着經驗、人脈、資金。直到一年前,她覺得時機将至。
而情懷,隻是因為狄嶽洲答應過一個人,幫她看着那個店。“你改成其它店鋪也沒關系,但是不要動格局結構。所有的租金和其它支出,我回來後還給你、加上利率、算上通貨膨脹。我保證。”那人當時這樣說。所以狄嶽洲撤去了主要盈利項目,隻保留了最基礎的複印打印,這樣即使她不再隔三差五就去去店裡看,也不用擔心被打主意。
狄楓現在還記得母親那天無聲看着自己時那雙明亮的眸子,混雜着星空、巨浪、卻又好像有一絲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