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扔進喪屍堆,再經曆一次痛苦,再醒過來,再被扔進喪屍堆,再活過來。
秦長逸就是個瘋子,他像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東西,把她當作一個實驗對象。他記錄她多久複活一次,他想研究她怎麼會複活的。
後來他從電台裡聽到所有被喪屍作為食物吃掉的人都會死而複生,新基地人稱之為神的祝福,而每個複活的人都會得到神賜予的卡牌,那上面記錄了神的指示。
知道這個以後,他就瘋瘋癫癫地把姜凝鎖在地下室。自己投入喪屍堆,親自嘗試了一次那種複活的滋味。
但他不是一個勇敢的人,一具成年人的身體被喪屍拆分入腹要花上至少兩個小時,他體驗了一次就再沒試過。
但是他因此獲得了卡牌,然後開始逼問姜凝的卡牌去哪裡了,讓她交出所有的牌,她死了那麼多次,應該數量不少。
姜凝不知道什麼卡牌,她沒見過,自然也交不出來。
姜凝有點慶幸那時候秦長逸還不知道人類殺死的人是不會複活的,不然她就沒法活到今天了。
究竟是什麼神,那麼殘忍,那麼惡趣味,拿她們的生命做這種遊戲。
有的時候她恨神,有的時候她恨秦長逸,有的時候又恨兩者。
恨意支撐她走到今天。
即使一次又一次被喪屍殺死,她也沒有對喪屍有過什麼切實的恨意。因為沒有人會恨一把刀,如果有人拿刀砍了你,你不去恨那個傷你的人,一直埋怨那把刀毫無意義。
十年太長了,死亡的次數太多了,姜凝的腦袋裡也裝滿了隔各種亂七八糟的想法。
有的時候她甚至覺得讓喪屍飽餐一頓也好,反正她還可以活過來。
喪屍裡面還有個子很小看起來是小孩的樣子,它們往往擠不進前面搶不到吃的,在喪屍群裡也隻能在外圍打轉。喪屍究竟有沒有思想意識,姜凝不知道,但是絕對不尊老愛幼就是了。它們遵循最原始的欲望——饑餓。
有的時候,她還會想這些喪屍以前也是誰的媽媽誰的姐妹嗎?為什麼她的媽媽和妹妹不能變成喪屍回到她身邊呢?
有的時候她又會害怕,萬一神直接收回重生這個能力怎麼辦?神又沒有親自向每個人保證,她憑什麼覺得自己可以一直重生。自從有了這個念頭,姜凝不敢再輕視自己的死亡,行事更加謹慎小心。
若是直接死了,那就是真的什麼都不剩,愛恨都消散幹淨。
她死之前一定要殺了秦長逸,她還活着就是為了達成這一目标。
她要複仇!以牙還牙,她要秦長逸嘗盡他施加在她家人身上的苦,然後孤獨卑微地死去!
喪屍的吼叫聲讓姜凝回神,她很久沒有想起從前了。
她允許自己不停咀嚼那股恨意,但不許回憶軟弱,不許随随便便想着和母親妹妹一起死了算了。
她已經長大了,大孩子是不允許再有小孩子的軟弱的。
她把匕首擡起來,磨了很久上面有明顯的窄刃,隻不過很粗糙,至少擁有了一點殺傷力。
她把刀收好,摸了摸自己的心髒,很多年前她就發現自己和别人不一樣。
她的卡牌都好好地收在心髒裡,誰也沒法輕易奪走。喪屍啃食過她的心髒,但裡面隻是普通的血肉。
姜凝覺得這是神的特殊對待,但是她又有私心地解釋為是母親和妹妹在保佑她。
十年,808次死亡,808張卡。她的運氣并不好,裡面相當一部分都是沒有什麼殺傷力的牌。
是時候往前走了,姜凝站起身整理好物品,一個翻身,輕巧落在屋後平地上。
風吹起她的鬥篷,屁|股一陣涼意。
她伸手摸了一下,是血,帶着新鮮的氣味。
她來月經了,怪不得屋子附近遊蕩過來幾隻喪屍。
這十年她靠着每月必來的血推測時間的流逝。
這樣算來,差不多是她正好19歲的日子了。
沒有别人,隻有她自己。
母親和妹妹都已離開,再也沒有人慶祝她的生日,慶祝她來到這個世界的那個日子。
每次死亡之後又重生,真正的生日反而變得模糊。2034年1月22日,那天是她來到這個世界的具體時間。
但她并不知道現在的确切日期,不過,這一切都不重要了。
生日快樂,姜凝,希望這是最後一個秦長逸還活在世界上的生日。
現在,先拿這幾隻僵屍試試刀吧。雖然這把刀是拿來對付和她一樣的人類的。
姜凝在林場的日子裡深刻地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人類比喪屍更危險。
喪屍不會說話,所以它們不會說謊,不會欺騙,不會背叛。
但人類會。
最開始的那一年,林場隻有秦長逸一個人。後來他又帶來幾十個人,最多的時候有上百個人。也是從那之後林場有了一層透明牆。
姜凝猜他是在販毒。沒有了法律,在這個末世,什麼秩序都沒了。
秦長逸曾經因為做違法實驗被大學勸退,從退學起就霸占了林場别墅,用地下室來制毒。
黑暗來臨前妹妹發現他在地下室囚禁了一個女人,然後就被他推下樓昏迷不醒。
姜凝守着妹妹,在妹妹偶爾的夢話裡拼湊出了真相。但秦長逸先她一步跟父親告了狀,說是她和妹妹玩球争搶中把妹妹推到了,為了不被責備才沒有承認錯誤。
九歲的姜凝怎麼可能玩心計玩得過大人。
父親把她罵了一通,又打了她罰她跪一晚上。
這時候她說出真相,沒有一個人相信,父親罵她還學會說謊了。
母親說去地下室看看,可那裡已經被秦長逸藏好,什麼痕迹都沒有,母親也沒有發現這個地下室下面還有兩層。
當晚,妹妹被殺死了。她在夢中被秦長逸用被子捂死了。
姜凝牽着火箭讓火箭咬他,然後火箭也死了,火箭的頭被他割下來放在了她的床頭。
再接着是父親,最後是母親。
姜凝還記得母親最後的樣子,她的嘴被針縫住,倒在花紋繁複的沙發裡。
她還記得小時候,母親抱着她在窩在那個沙發裡給她講勇敢女孩對抗世界的故事。
她現在已經足夠勇敢了,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