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宮再怎麼遊離世外,到底也得有仆從做些灑掃的雜事。
小秋便是其中之一。
最開始,小秋覺得自己很幸運,能夠通過層層嚴苛的篩選,最終來到雪宮做個仆從。
别看隻是個仆從,可他們侍奉的主子是極尊貴的人物呀,宰相門前還七品官呢。
況且雪宮裡住着的那位娘娘性子好,從不為難他們,也可能是從未将他們放在眼裡吧。
畢竟娘娘眼裡心裡裝的是大千世界,他們這等沙礫般的小人物,有何德何能叫娘娘垂眸?小秋是這般想的。
可慢慢的,小秋的心思有些浮動。
也許是偶爾窺見娘娘與幾位陛下相處時截然不同的溫柔神态,也許是因為旁人無心的一句感歎——
小秋你生得這麼好,很有幾分金帝陛下的品格兒呢。
那位陛下麼……
聽聞金帝陛下與娘娘是青梅竹馬,情分格外不同一些。
那位陛下也的确是美姿儀,黑發青衣,身姿修長,雅人深緻,宛若古之君子一般。
平日裡那樣冷淡的娘娘,見到金帝陛下時也總是笑呢。
小秋對着鏡子撫摸自己的臉,試圖從中找到那些相似和不相似的地方。
最後他頗有些慌亂的将鏡子倒扣在台面上,微妙的心思卻還在滋生。
偶爾有進内殿侍奉的機會,小秋便能看到往來之人無不畢恭畢敬,隻恨不能頂禮膜拜。
但這些人在外界,也是能攪動風雲的一方巨擘。
整個大千世界像是巨大的帝國,這個帝國的一切都隻為了雪宮中那位至高無上的帝王服務。
而她高居神座,冷眼俯瞰衆生。
但其他時候,或是炎帝陛下來邀,娘娘便放下雜務與他一同外出遊玩;或是蛇王陛下來作陪,兩人親密無間的共卧于王座之上;金帝陛下是來的最勤的,他們一起賞花蕩秋千,做着那些普通人都覺得無聊的事情,便能膩上一整天。
比起在旁人面前冷肅漠然的模樣,與幾位陛下在一塊兒時的神女娘娘,好像才真正鮮活了起來,柔和的不可思議。
有次小秋進内殿整理書卷,娘娘見了,贊了他一句做事細緻,那是他第一次與宮殿的主人說上話。
娘娘還随手賞了他一瓶丹藥,好像那不是在外界很稀奇很貴重的東西,而是一罐普通的糖丸一樣。
就像是蕭潇殿下,除了天資卓絕外,能夠那麼快便位列天至尊,其實也少不了娘娘為她翻遍大千世界找尋合适機緣的緣故吧?
夜晚,小秋握着冰涼的瓷瓶,心裡卻有一簇火焰越燒越旺。
他敬慕娘娘,也向往那樣花團錦簇的日子。
他知道自己實力低微,比不得幾位陛下,可他的确生了張好皮囊……小秋不奢求旁的,若能做個侍君,後半輩子也無憂了。
……
近日事忙,蕭淮難得被絆在了雪宮,連和蕭炎幾人約好的事情都鴿了。
外人眼裡高大上的神明,其實每天也要埋頭處理公務捏。
蕭淮鼓鼓臉,不明白成神了為什麼還要工作。
最開始不知道哪個大聰明想出來的,每天發一些“您好嗎您吃了嘛”“新的一天祝您心情愉悅”的請安折,不過都被刷下去了,不許再寫。
剩下的能經過層層篩選之後送到她面前,定然是緊要的事,她的良心不許她輕忽。
于是認命的提筆狂批。
小秋便是在這個時候進來的。
他穿了件青衣,面容素淨,身上似乎還熏了蓮香,低眉順眼的上前幫她分揀案上的公文。
蕭淮對他有些印象,安靜,存在感不高,做事還算用心。
畢竟她煩起來的時候攻擊性強到沒邊,眼前有個活物喘氣兒都能讓她更煩躁,每當這時,小秋這種存在感低的天賦型選手就很有優勢。
隻是今日他這點兒優勢也沒了。
蕭淮隻感覺到自己的手背被似有若無的蹭了一下,然後面前的少年便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娘娘恕罪!”
蕭淮眉頭微微一動,并未分給他一個眼神,而是繼續和公文奮鬥,“下去吧。”
小秋心裡一顫,但仍舊鼓起勇氣,膝行兩步,輕輕捏住面前的裙擺。
“求娘娘……垂憐。”他深深低下頭去。
蕭淮:“……”
你這扭捏作态,是要和我搞四愛嗎,婉拒了哈。
她丢下筆,垂眸看向仍然跪在她面前的人,眼神毫無波動。
小秋悄悄擡眼,卻隻能看到她殷紅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