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讓人困惑的在于,他們的鄰居放着好好的房子不住,一定要守着貧民窟一樣的南區,而更加讓他們感到驚吓的在于,吉米已經從醫學院退學了,現在幾乎是無業的狀态。
但對于裡士曼醫生而言,至少這次吉米沒有躲避問題,沒有動不動一兩月才有一條敷衍的郵件或者一通證明他還活着的電話,他拿走妻子手裡的酒,“坎蒂絲,你需要友善一點,而且你喝得太多了。”
“我能有什麼辦法,你也好,我的吉米也好,你們總是要決定做自己,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麼,别試圖教育我。”坎蒂絲看着滿桌子的昂貴食物和那些來自南區的滿身廉價的客人們,“人若是奇怪,肯定不會隻在一個地方奇怪。”
她從侍應生那裡取了另一杯酒,走到落地窗前,“天呐,這糟糕透了的花園。還是說,華國人的審美欣賞這些?”
她看着花園裡,站在寒冷中的舒家人。
***
人們常說,要賓至如歸。
可有幾個人,會喜歡“反客為主”呢?
對舒然而言,應該沾自己光成為客人的大哥,就突然成了别人家的“主人”?
剛剛科林來提醒他們該去隔壁了,然後一臉驚恐地看着沙發上的弗蘭克,火急火燎地打電話叫了幾位侍應生把他扛走。
好在,科林懂事的,在舒然的提醒下,把弗蘭克衣服兜裡的支票留下了。
科林一邊替自己的老闆道歉,一邊說,“差點忘了,你大哥讓我給他找幾件換洗衣服,我正好送過去。”
得,現在助理都共用了。
舒然和舒津南已經沒有了什麼吃飯的心思,但是禮貌還得維持下去,隻是一來到隔壁,一個白人小男孩就來和舒然打招呼,“你哥哥可比你有趣多了,他說他可以帶我去開跑車。不是卡丁車,是真的跑車。”
舒然可還記得,當時大哥信誓旦旦、神情嚴肅地警告自己離艾德琳遠一點,理由是什麼?
理由是對方年齡過小,他說不對等的感情是一種犯罪,他們雙方年齡差距大、經濟差距大,自己的行為和“犯罪”沒什麼區别。
真是好一個年齡差距和經濟差距!
舒然問卡爾,“你看到我大哥了嗎?他在哪裡?”
卡爾點點頭,“艾德琳說他在倒時差,不讓我們打擾他。”
于是到現在,他依舊沒有看到自己那位倒時差的好大哥。
這裡的環境,對姑媽來說,可能有些吵鬧,于是他陪着姑媽站在院子裡,“為什麼感覺一下子,什麼都變了,沒有任何征兆,沒有左眼皮跳右眼皮跳,就是很突然,一切都不一樣了。”
“傻孩子,我去同他們談一談,不管怎麼樣,都是一家人。”就在剛剛,舒津南已經接到了華國舒家打來的電話,老爺子質問她為什麼念安跑去了芝加哥不肯回來,芝加哥到底有什麼,一個兩個的都不回來。
回去?
舒津南看了看月亮,都說“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可是——
***
回到客廳,舒津南走向那個似乎要擁有一切的女孩。
年輕,這不足為奇,美麗,這也并非稀缺。
她身上那讓自己迫不及待去毀滅的,到底是什麼呢?
那種自由。
那種,可以在招待客人的時候毫不顧忌形象坐在樓梯上喝悶酒的自由。
那種,可以穿着50塊錢的牛仔褲和化纖毛衣,再去支付昂貴的魚子醬賬單的自由。
那種,既享受了家族的供養,又可以随心所欲的自由。
憑什麼呢?
她的一切來源于繼承,甚至來源于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繼承。
而自己呢?
作為自己父親唯一的親生女兒,卻從不被允許接觸家族事務。
畢業那年,自己給父親寫信,希望他能參加自己的畢業典禮,父親的回複是,“如果這是你的婚禮,我會放下一切前來參加。”
要同前夫離婚的那一年,自己又給父親寫信,希望他幫忙勸說執意要走的丈夫,父親的回複是什麼呢?
他說,“這是你挑選的男人,好的也是你的,壞的也是你的。”
所以為什麼?同樣的月色下,要有這樣的不公。
不過,老天爺終究是偏愛自己的。
時光的磨難裡,自己早就學會了,該如何像月光一樣,柔和地把一個人毀滅得恰到好處。
舒津南拉起了坐在樓梯上,已經有些醉醺醺的女孩,看着她眉眼裡的肆意,“好孩子,姑媽有些話要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