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大附近的一家小餐館包廂裡，艾德琳不得不重新啟用了自己那個華僑身份，她端着杯子一邊喝着茶一邊說，“我親生父母是華國人，養母去世後我又在芝加哥生活了一段時間。”

雖然說得含糊，可是由于這編的身世有些凄慘，沒人敢接着細問。

不過聽到芝加哥這個地方，喬木卻來問艾德琳，“芝加哥的冬天特别冷，我有個堂弟原先送過去讀書，我有空了也會去芝加哥看他。不過不知道他抽了什麼瘋，非要鬧着回國讀大學，前段時間他高中同學來這裡，大冬天的他還樂呵呵地陪着去爬山，最近又鬧着寒假的時候回芝加哥叙舊。”

說實話，艾德琳對芝加哥的記憶不太深，她隻是隐約記得自己曾裹着一件舊衣服同利普坐在台階上，風吹過來的時候利普好心地分給她半條圍巾。

她回答喬木，“可能是室内有暖氣，總歸比南方的冬天更好過一些。”

在不供暖地區長大的李延聽到了痛處，她哀号着，“那種冷你們沒辦法體會的，每年寒假我都會得一場重感冒。”

還得是年輕人，從一個話題到另一個話題不需要任何過渡，很快大家又開始讨論南方為什麼不供暖。

但知道艾德琳“凄苦”身世的李延，還是偷偷試圖不着痕迹地給她更多的憐惜，具體表現在生硬地打斷一些涉及家人家鄉的話題，又比如不停地給她夾菜。

在喝完一整碗紅豆羹後，艾德琳不得不去一趟衛生間。

剛走出包廂門，艾德琳就看到了一個略顯局促不知道該拿筷子怎麼辦的一個高瘦身影。她走到前台，請服務員去包廂給對方送了一個叉子。

***

走出包廂的時候已經快九點了，艾德琳對有些歉意的幾位同學說，“沒關系的，我住得不算遠，一會兒就到了，而且——”

她看着正坐在餐廳門口一張椅子上翻着書的男人，她說，“正好我朋友也在。”

瑞德聽到了艾德琳的聲音，他把書塞進包裡。等站起身時，卻發現自己被六隻眼睛好奇地打量着。

李延拉着艾德琳的胳膊，小聲地問，“這是誰呀？”

“你們老師，如果你不巧選了他的課的話。”艾德琳大大方方地同大家介紹瑞德。

她說，“這是斯賓塞·瑞德博士。瑞德博士，這是我在舒氏工作的同事，除了這位喬木，其他也都是C大的學生。”

巧得很，還真有一位聽過瑞德的講座，那位同學叫惠之，“我，我，我聽過你的講座，你是聯邦探員來着的。”

聽到聯邦探員，喬木一個激靈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發現大家困惑地看向自己，他趕忙解釋，“我可沒作奸犯科啊，這不是國情不一樣嗎。”

接着，喬木也小聲地問艾德琳，“你這沒事招惹聯邦探員幹什麼？”

艾德琳攤着手開着玩笑，“大約是尋找保護傘吧。”

察覺到瑞德明顯增加的緊張後，艾德琳也不再開玩笑，簡單粗暴地拉着瑞德的袖子，同李延喬木惠之他們揮手再見，“早點休息，明天别遲到了。”

***

“謝謝你替我找來的叉子。”

“料事如神的斯賓塞·瑞德博士，你不會就真的在等我吧？”艾德琳裹着圍巾，同瑞德慢慢地走在B市的寒風中。

“這幾天怎麼樣，還習慣嗎？”瑞德也不得不重新裹好自己身上這條黑色的毛線圍巾。

“按理說，你應該一眼就能看出來的，這是你的專業。”

“我不會側寫你的，而且，和我看出來什麼相比，你想說什麼更重要。”

“好吧，我覺得有一種駛向正軌的安全感。”風太大了，艾德琳不得不提高了聲音，“不着急的話，你要不要和我去喝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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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廊裡，艾德琳終于又摘下了厚重的圍巾和手套，她猜剛剛瑞德壓根沒怎麼動筷子，便又加了些小食。

她看着有些心不在焉的瑞德問，“在想什麼？”

“你還記得上一次和我一起吃飯的情景嗎？”瑞德想到的是那個雪夜路邊的快餐店，然後是突然被綁架的她和米奇，似乎他們的相處總帶着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艾德琳搖了搖頭，“抱歉，不過，能不能和我說說，我們以前關系很近嗎？”

瑞德擡頭看着艾德琳的眼睛，她從進入舒氏集團實習後，就戴上了一副黑框眼鏡，但此刻她把眼鏡放在一邊，一雙眼睛裡同樣也是藏不住的忐忑。

“如果從見面的頻次、相處的時間總和來說，我們單獨相處的時間，可能和一般的朋友或者你現在的同事相比都少得多。當時，我很忙，你也有很多事情。有一次我們約了去看電影，到了電影院門口我就把你丢下了。”

電影院嗎？

艾德琳的心口突然有些發澀，她迅速地轉移了話題，“你在B市還習慣嗎？為什麼突然會來這裡教書？”

瑞德隻選擇回答了一半的問題，他說，“你知道的，我的工作常常在各處出差，每天在不同的酒店醒來，這對我而言從來不是什麼困擾。隻是在這裡我時常半夜醒來，要花上一會兒回憶床在房間的哪個位置。說到床，我搬家的時候，你正好也在華盛頓，你帶着彼得幫我一起收拾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