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理想狀态下,艾德琳二十四個小時不休息也行。
但是,沒有理想狀态。
她沒什麼胃口,對餐桌的詭異氛圍和豐盛的各類餐點,均處于無感中。
瞿麥說得對,人一天就二十四個小時,她屬實是瘋了才會同時答應下這麼多的事情。
伊恩有些心虛,給她遞了杯咖啡。舒太太很是熱情,讓她在喝咖啡前先嘗一嘗家裡做得最拿手的湯包。
艾德琳機械的咖啡就包子,如此中西混搭,看得舒念安眉頭直皺,“二十分鐘後,我們出發去公司。”
“好,不過我今天帶小孩上班,公司允許嗎?”艾德琳放下筷子,數着自己面前的小孩們。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未婚未育熱衷帶小孩,不是自讨苦吃,是什麼?
“你準備帶幾個?我車坐不下。”舒念安總不能說,公司雖然沒有明文禁止,但除了特殊情況,一般也不會有人這麼做。可誰讓,她自己也是老闆之一呢。
艾德琳看着或躲閃或興奮的眼神,開始重新拾起“大家姐”的威嚴,“彼得,今天需要你幫忙,你陪着莫爾斯先生去瞿隊長那裡,車我已經安排好了。利普,你和喬伊一塊兒,跟着瑞德博士回一趟C大,今天喬伊有考試,考完試你們再回來。記得替瑞德博士多拿幾件衣服,尤其是手套和圍巾,還有,記得管好你的黑色幽默,你在我這裡的賬可不少呢。伊恩,你别吃了,回房間換點正式的衣服,今天你跟着我。”
“那我呢?”卡爾半天也沒聽到自己的名字,他總不能又留下來陪“孤寡老人”吧。
“和我去上班,願意嗎?我們商量商量你的時薪?”艾德琳示意卡爾吃完盤子裡的雞蛋和牛肉。
“和你談什麼錢呀,我免費的。”卡爾飛速解決完艾德琳規定的營養早餐後,又把面前一盤子小面包遞給身後的家政阿姨,也不管對方能不能聽懂,“幫我打包,我帶着吃。”
“傻子。”黛比别過臉來,看着餐桌另一側一直安安靜靜沉默吃飯的莫爾斯一家,她小聲地問艾德琳,“需要我在這裡陪着他們嗎?”
艾德琳越看這樣早熟的黛比越是心裡酸澀,她語氣裡滿是愧疚,“我想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公司,我今天還有些時間空出來,我們有一些單獨的女孩之間的行程怎麼樣?”
與此同時,莫爾斯先生也開口了,“陳小姐,謝謝你的安排,我想有彼得的陪同就足夠了,今天瑪麗安還有一些工作和訓練,我太太會陪着她去。”
艾德琳又同莫爾斯先生說明了這幾天對瑪麗安的安保行程安排,然後說了句“見諒”就獨自返回客房換衣服準備出門。
看着艾德琳三言兩語就把一大家子、一堆事情安排妥當,一直當隐形人的舒老爺子把報紙一放,朝着舒念安說,“瞧瞧,人家這姐姐做的。你呢?攏共兩個弟弟都看不好。”
“生他是給你看兒子的嗎?”舒太太毫不留面子,“自己沒做好的事情,勿要賴在孩子頭上。”
舒念安難得見母親這樣不給父親面子,還是有客人的場合。
連帶着托馬斯也看傻了眼:壞了,姑媽怎麼往陳小姐那個方向發展了。
***
剛換好衣服,艾德琳的房門被敲響,是剛剛沒在餐廳出現的瑞德。
瑞德看着艾德琳的頭發,“你這是?”
“黛比的作品,你說我拆了重新紮會造成她的心理傷害嗎?”艾德琳也對着鏡子猶豫着,自己穿着一身職業裝,然後紮了兩個麻花辮?
瑞德被她的窘迫逗笑了,“鑒于你今天把我安排去了大學,我不介意你在你的員工面前如何颠覆形象,而且,這樣的事情,你很熟練。”
艾德琳終是拆了麻花辮,大緻用手抓了抓發尾,重新對着鏡子補着口紅。她看着鏡子裡的瑞德,這才意識到自己疏忽了,“抱歉,我是不是不應該随意地安排你?”
“下不為例,不過我也不是第一次認識你了,看到這樣的你,我反而覺得更熟悉。我來是想問,你準備怎麼辦?我知道你不希望我卷進來,所以隻安排彼得陪同莫爾斯先生,可我不可能什麼都不做。”瑞德作為專業的聯邦探員,即使現在處于休假期,也不可能對發生在面前,将自己也牽扯其中的案件,做到熟視無睹。
“誰說不希望你卷進來的,你去問利普,昨天我可說了,我太希望成為斯賓塞·瑞德博士了。”艾德琳檢查了公文包,便拉着瑞德往門口走,此時隻有他們兩個人,她語氣嚴肅,“我在B市束縛太多,稍有動作瞿麥那裡就不好解釋。我隻能借住在舒家,這裡是舒家老宅,反而是被幹預最少我最自由的地方。也隻有把你們放在這裡,我才更安心。昨天的事情你不用再去查了,查了也是不了了之。但有另一件事情,我一直沒有弄清楚,我需要你的幫助。”
瑪麗安走下樓的時候,看見的就是艾德琳同那位高瘦的叫作斯賓塞·瑞德的聯邦探員低聲交談。因為角度的原因,她看不清艾德琳的神情。但隻憑瑞德博士的那雙眼睛,那雙看向艾德琳時的眼睛——瑪麗安真的,從重新遇到艾德琳的那一刻,就沒有停止過生氣。
“早上好!”瑪麗安站在樓梯上,“你倒是精神不錯,不像我,以為醒不來了。你說,如果我遇到類似于興奮劑檢查,我是不是可以徹底和職業生涯說再見了?”
瑞德下意識地擋在艾德琳的身前,這樣的保護性姿态,讓瑪麗安的無名火燃燒得更加旺盛。盡管這位探員和爸爸同自己在情感上、心理上,用極為專業、極為誠懇的語言解釋了事情的經過,但她不願意接受,也沒辦法這麼快地接受。
換做誰,也不能相信不過一兩個小時,從小長大的朋友就成了“投毒幫兇”,而自己的雙胞胎哥哥更是“下落不明”。可偏偏,最應該提出反對抗議的父母,卻默認甚至贊同這樣的安排。
瑪麗安沒好氣地問,“我要見他們。”
“抱歉,比安奇小姐的事情我也無法幹預,關于她的問題,你可以問問你的父親。”
“那墨菲呢,他是我哥哥,你把他藏到哪裡去了?”
艾德琳不再回答,隻是碰了一下瑞德的胳膊,“我趕時間,走吧。”
瑞德看了一眼滿臉焦躁的瑪麗安,朝她歉意地點了點頭,便跟着艾德琳離去。
瑪麗安算是到了憤怒的極點,她一把拉着恰好運氣不好在此刻下樓的喬伊,“他有什麼好道歉的,關他什麼事情!真是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别,不吉利。”喬伊沒有桌子可以敲,勉強敲着樓梯木把手,“不算數不算數,她是個洋鬼子,這些對她免疫,都不算數。”
于是,瑪麗安來得快的火氣去得也快,她看着喬伊,忽然覺得自己在聖詹姆斯上學的時候,出勤率的确不應該那麼低。
***
墨菲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
艾德琳曾經同他說,物理學是不存在的。
當時,他固執地向對方證明,物理學是存在的。他跳進不再屬于自己的泳池,向對方證明重力和浮力。
現在,他的确似乎要好好想一想,物理學,至少自己認知範圍内的物理學是否存在了。
回到那個晚上,當瑪麗安拉着自己購買所謂的用來登門做客的禮物的時候,那位叫托馬斯的工作人員追了上來。然後,象征性地在舒氏集團公司樓下買了些小禮物後,他們便上了車,來到了艾德琳的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