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座很好的房子,比他們在紐約的住處更為奢華。然後,他見到了早些趕來的喬伊和另一位高瘦的A國男人。
如果不是因為當時給艾德琳補課,墨菲同喬伊之間也并不熟稔,隻是現在重逢在B市,連帶着瑪麗安也格外的興奮,她把一路上生的悶氣都扔的幹淨,而喬伊同樣的忘了向他們介紹這位先生。
不過,更出乎意料的是自己的爸爸認識對方。
莫爾斯先生向自己的妻子和兒女介紹,“這位是斯賓塞·瑞德博士,他為聯邦調查局BAU小組工作,是極為出色的犯罪心理側寫師。你們還記得羅西探員嗎?瑞德博士同羅西探員一起工作。”
墨菲怎麼會忘記那位羅西探員呢?根據這兩年多他自己的調查情況,羅西探員對艾德琳來說扮演着父親的角色,在紐約時,受傷失憶的艾德琳就是交由羅西探員全權照顧的。
同樣,墨菲也清楚,BAU小組意味着什麼。他并沒有搜集到任何艾德琳與BAU小組相關的材料,隻除了兩件事情,還是從艾德琳的狀況所推斷得出的。
第一件,就是那件發生在小鎮電影院的縱火事件,艾德琳和她的叔叔班納博士僥幸逃脫。墨菲曾經在新聞上,搜索到案件的調查報道,其中就提到了BAU小組。
第二件,就是艾德琳突然在紐約受到重傷的時間。他反複調查過那段時間紐約的案件,唯一能對得上的,就是一起針對警務人員的汽車炸彈襲擊。他看到過一份附近目擊者的采訪,汽車爆炸的時候,一位聯邦探員和一位年輕女子受傷,目擊者堅稱,那位女子的傷勢極其嚴重,生存的可能性太低了。
隻是後來,這篇報道再也找不到了。也是從那篇報道消失後,墨菲開始用最傳統的紙筆,來保留自己查到的,關于艾德琳的所有信息。
慢慢地,他能找到得太少了。甚至曾經屬于她的信息,似乎被人為地操控删除。然後墨菲發現了更為詭異的一件事情,在人為删除艾德琳存在痕迹的同時,還有另一方在人為的刻意提起艾德琳的存在。而最初的手筆,就是艾德琳和韋恩先生的那篇報道。
墨菲見過韋恩先生,隻是他沒想到的是,一個出了名的花花公子,為什麼會陪着艾德琳坐在咖啡店裡。他并不相信那份報道上的任何不恰當的毫無理由的措辭,但他記下了——A.C.集團。
再次回到羅西探員,他發現在艾德琳離開後,A.C.集團的一些場合裡,羅西探員出現了,并且是以A.C.女士委托代理人的身份出現的。
再次回到韋恩先生,艾德琳離開後,韋恩集團接管了許多A.C.集團的業務。
再次回到彼得,從彼得的好友奈德口中無意地得知,彼得在假期會時常前往哥譚市。
慢慢地,複雜的信息在墨菲的紙筆中,終于又還原出另一個艾德琳·陳。
于是,在墨菲的眼裡,有三個艾德琳,三個完全不一樣的艾德琳。
第一個,生活在芝加哥南區,和加拉格兄弟們就讀于聖詹姆斯學院的艾德琳·陳。她看起來不太容易相處,除了對加拉格兄弟,還有賈斯汀和喬伊外,對大部分人都是禮貌甚至刻意疏遠。就好比獨自躺在遊泳館的看台上唱歌,就好比獨自坐在圖書館的角落裡。這一個艾德琳,她隐藏着自己作為A.C.集團繼承人的身份,不太成功地扮演着一個普通高中生的角色。也許正是因為失去雙親庇佑,孤獨承擔家族責任的壓力,讓她充滿戒備,讓她迫切的希望嫩能夠裹挾在大家庭的忙碌裡,汲取珍貴的親情和難得的安全感。
第二個,突然出現在紐約,記憶停留在十六歲的艾德琳·陳。那是墨菲最不敢去面對的艾德琳,可能因為坐在輪椅上,她看向自己,看向每一個人的時候都會微側着臉擡着下巴。那雙漂亮的眼睛裡有時候會是忐忑、有時候會是狡黠、有時候會是愉悅,但無論是哪一種情緒,都如此直接、毫不掩藏。這一個艾德琳,似乎因為未曾遇到過任何苦難,而對一切充滿了天真的信任感。直到,她意識到,不過是一場善意的欺騙。然後她果斷的離開,哪怕不知道前路在何方。她說,她羨慕無盡夏因為酸堿性不同而變化顔色,這是否意味着她希望身邊人能夠接受她的不同角色?她說,她可悲于決定顔色的權力不在自己手中。所以,自始至終,她都追逐清醒。
現在,是第三個艾德琳。這個拿着一把繡花用的小剪刀,試圖戳向自己大腦,試圖擺脫大腦裡不知名物體控制的,歇斯底裡的艾德琳。
那天,艾德琳獨自回來。她依舊沒有同自己說話,出于禮貌她坐在沙發上招呼着自己的父母。然後,她回到了樓上。自己不應該貿貿然地上樓,這很不禮貌,但是他聽見了很奇怪的動靜,就好像兩個人在争吵。更奇怪的,是明明這樣大的動靜,偏偏隻有自己察覺到了。他也不顧禮貌不禮貌,跑到樓上,看到的就是艾德琳舉着剪刀一下一下地往她的身體上戳。
她說,“這裡不應該是人的身體,我還給你。”
她說,“這裡不屬于我,我不要。”
她的力氣實在是大得可怕,墨菲搶不過那把剪刀,隻能憑着本能抱着她。剪刀一下一下地戳在了自己的身上,明明這樣疼,墨菲卻被震驚剝奪了其他感官,艾德琳的傷口,正在飛速的愈合,以一種常人絕對無法做的程度 ,飛速的愈合。如果不是肌膚上的一道道淺粉色痕迹和留在衣服上的血迹,那些傷害似乎都沒有發生過。
有片刻,艾德琳是清醒的。她摸着墨菲的臉,“不要再試圖找我或者靠近我,我會帶來很大的麻煩。”
然後,墨菲被又一次推開,她舉着剪刀的手對準了太陽穴,她說,“什麼時候,單純的毀滅也這樣困難?墨菲,你知道嗎?我很孤獨,我想回家。這裡,這裡的東西,它讓我永遠失去了回家的可能性。我恨它,可它已經和我融為一體,所以,我恨我自己。”
還好,彼得趕來了,否則——
是啊,彼得,彼得為什麼可以像蝙蝠一樣吊在天花闆上呢?還有,他是怎麼弄出那些白色絲狀物的?對了,艾德琳,她是怎麼從那樣一個包裹裡掙脫的。
還有,她為什麼?她在——
墨菲醒了,他睜開眼,這裡是哪裡?
一陣冷風吹過,是窗戶沒有關,他看向窗戶:雪山?
門被打開,光影中一個似乎和艾德琳長得有點像的華國人出現了。
“終于醒了?你真是命大,不,膽子大。艾德琳這個人,心狠手辣,你知道換作我得去了大半條命。嘿,别發呆了,看這裡。”
墨菲的眼睛重新聚焦在蹲在自己床邊的華國男人臉上,這張臉太漂亮了,饒是作為男性的自己看了都要呆愣一會兒。
賀蘭看着對方的眼神,又一次對自己這張成事不足的臉加上幾分怨恨,隻是他這樣的眼神更像艾德琳了。
“你是?艾德琳的哥哥?”
“你這麼說就對了嘛,我挺喜歡你的。墨菲是吧,我叫賀蘭。這裡,算了,我不能告訴你這裡是哪裡,等你身體恢複一些我就送你回去,記着,留在這個房間裡,不要多問,不是你該問的。”賀蘭檢查了墨菲身體的傷勢,還好艾德琳下手有分寸,又受限于武器,都是皮外傷。
“你們,是被神秘組織改造的人類嗎?”這的确,是墨菲最大可能性的推斷了。
賀蘭笑了,笑得讓墨菲想到了“蓬荜生輝”這個華國成語,“沒發現你華文真不錯,下了苦功夫了吧,那就再教你一點?”
暫時沒有行動力的墨菲點了點頭。
于是賀蘭拉了張凳子坐下,“你能問出這個問題,說明沒少下功夫調查吧?不用回答,我懂,誰沒個年輕的時候呀。墨菲,人往往無法擺脫吸引自己的那份危險。作為艾德琳的哥哥,我得提醒你,你得分清,吸引你的是危險帶來的刺激,還是獨屬于她的真實。如果是刺激,到這個份上,刺激程度也夠了,該回到你自己的生活了。如果是真實,那你需要的不隻是勇氣,還有承擔真實的能力。”
“賀蘭先生,我知道她很複雜,但偏偏我簡單得可怕。你知道簡單有什麼好處嗎?簡單于我而言,就是隻做一次選擇,選擇後隻做一種堅持。然後無論幸運與否,總會留下痕迹。”
“無論好壞?”
“事情無非兩種結局,好的,壞的。可不做,什麼也沒有。”
“不後悔?”
“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