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墨菲至今不知道，她領回來了一個女孩，并準備當做女兒一樣撫養。

***

驚喜拿捏不好，就的确會變成驚吓。

驚吓拿捏不好，很容易演變為事故。

莫爾斯一家不願在紐約長住，畢竟莫爾斯先生忙着各處出差，喬安娜·莫爾斯太太一邊旅行一邊跟着瑪麗安參加巡回比賽，至于墨菲——他最近的确也有些忙碌。

他獨自處理好搬家事宜，還另外請了園丁定期來照顧家裡的花園。這不收拾還好，一收拾發現，原來不知不覺中，艾德琳留下的痕迹有如此之多。而數量最多的，卻是一抽屜的首飾。

那段時間，艾德琳總是匆匆來，她滿身疲憊，第一時間找到沙發或者随意哪處躺下，等緩過勁來後就拆下自己的耳飾或者其他珠寶，随手放着。

為了這次搬家，他單獨買了一個首飾盒。将一件件珠寶仔細裝進去時，他忽然想到，無論艾德琳在不在意這些名貴的禮物，他至今還沒有送給對方一件有意義的首飾。

于是在安排好一切事情後，他偷偷地回到了芝加哥，按照艾德琳給他的新地址，敲響了門鈴。

***

門鈴響起的時候，家裡隻有萊拉。

她正在通過這幾天的觀察，努力地研究自己的零花錢方案。按照艾德琳說的，金錢是一種讓人感到安全的購買力，合理合法的獲得金錢，合理合法的使用金錢——光是想想，萊拉開心地在家裡蹦蹦跳跳。

隻是一開門，見到一個高大的陌生男人站在門口，萊拉非常緊張，她問，“你找誰呀？”

墨菲以為自己因為太激動而搞錯了地址，他感覺到了門裡小女孩的緊張，連忙道歉往後退，“抱歉，我可能找錯地方了。”

而萊拉在敏銳地發現對方沒有惡意後，大着膽子同對方搭話，“多嘗試同禮貌的陌生人對話”可是艾德琳給她清單中的一條。

于是萊拉叫住準備離開的墨菲，“你還沒說你找誰呢？對錯是建立在判斷标準之上的，你怎麼知道你錯了呢？”

墨菲轉過身來，看着這個大概六七歲的小女孩。他覺得這個小姑娘說起話來有種奇怪的熟悉感，然後他看向了女孩的發辮，那是一個極其工整的蝴蝶結，這個蝴蝶結——

他問，“我找艾德琳·陳。”

“那你沒有找錯呀。”萊拉更大膽了，艾德琳和自己說過這裡樓上樓下都有監控，又都住着自己的家人朋友，這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接着問，“她沒告訴我會有客人來找她，她和我說了，我一個人在家的時候不能讓陌生人進來。不過你可以找布魯斯爺爺，他今天在家呢。”

布魯斯爺爺？

在墨菲更深的困惑裡，萊拉關上門，然後蹦蹦跳跳地敲着對面的房門，“是我呀，布魯斯爺爺。”

“萊拉，你不應該這樣叫我，我雖然不年輕了，但遠遠沒到當爺爺的地步。就算你非要叫艾德琳媽媽，那也沒必要叫我爺爺，我——”布魯斯·班納博士無奈地開門，他拿這個小女孩一點辦法也沒有。誰能夠一臉平靜地看着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忽然管艾德琳叫媽，這可這比艾德琳親自生出來一個孩子，更加恐怖。

至于艾德琳對萊拉的改口，她在強忍不習慣的同時還不得不同大家解釋——萊拉太缺乏安全感，她隻是通過這樣的叫法來提醒每一個人，自己在這個環境下存在的合理性。

所以，艾德琳口中的布魯斯叔叔就變成了萊拉口中的布魯斯爺爺。而這位無法适應的布魯斯爺爺，忽然就發現了自己撞了大禍。他看到了門口站着的人，“墨菲，你怎麼在這裡？”

“媽媽？”墨菲看向這個叫作萊拉的女孩，他眼裡的驚恐遠遠超出當年發現艾德琳的反常，“你們沒在開玩笑嗎？”

“我就說了，讓她别瞞着你，這種事情越拖越不好解釋。”房間裡，正在準備晚飯的賀蘭也出來了，他招呼墨菲，“别傻站着了，吃晚飯沒？”

賀蘭又看向恨不得貼在墨菲臉上研究的萊拉，“你，有個小孩樣子，去把今天的作業拿過來。”

等萊拉取回作業，墨菲依舊傻站着。賀蘭不得不自己把人拉進房間，他慶幸今天開解墨菲的是自己而不是樓下那個布萊恩，要是布萊恩開解墨菲，艾德琳她就孤獨終老吧。

賀蘭将萊拉的作業交給沙發上坐着的墨菲，“幫她檢查作業，她做數學的時候容易沒耐心，錯誤率挺高的。”

“幹嘛要給他檢查？”萊拉有些小脾氣，她搶過自己的作業本護在胸口。她可委屈壞了，自己的作業本裡裝着的可是自己的弱點，這樣的弱點暴露在陌生人面前——

墨菲看着忽然要哭的小女孩，不知道怎麼想的，開口問，“你能吃冰激淩嗎？”

“隻吃一個的話是可以的。”萊拉點了點頭，“可以去我喜歡的那家嗎？在上面多撒一些開心果。”

“遠嗎？我今天沒有開車。”

“就在隔壁街口。”

賀蘭就這樣看着一大一小離開的身影，他木讷良久，轉頭問班納博士，“這個正常嗎？”

“從關系而言，不正常。”布魯斯·班納博士同樣滿臉愁容，他憂慮着艾德琳回來後該怎麼樣處理這些，他擔心艾德琳受到傷害。親密的伴侶對他們這類人而言太難得可貴，他擔心艾德琳又一次經曆失去。

然後，他看向賀蘭，“我晚上要趕一份報告，你替她帶小孩。”

“不可能，她自己招惹的麻煩自己解決，我——我晚上要有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