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麗安·莫爾斯可謂是今年大學裡最值得關注的明星學生,她雖然人還在歐洲打比賽,但立牌和橫幅已經出現在了校園裡。
賀蘭路過這些立牌的時候,很難不去多看兩眼,但也隻是多看兩眼。
艾德琳同樣将這些看在眼裡,她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她轉過身來催促着伊恩,“别再磨蹭了,布魯斯叔叔還在實驗室等你們呢,你們先過去,我們吃飯的地方碰頭。”
她向萊拉飛吻告别,“等會兒見,小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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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像賀蘭說的,今天的太陽很曬。
她忘記了戴遮陽帽或者是墨鏡,隻能用一張收到的傳單擋着刺眼的陽光。
一路上,有不少人給她塞傳單,甚至遇到華國的留學生協會,問她是否要登記信息方便聯系,她也隻能笑着解釋自己并非是這裡的學生。
路過咖啡店時,菲奧娜打來電話,她便走進咖啡店排隊,一邊同電話那頭的菲奧娜和維羅妮卡彙報伊恩順利完成注冊、順利入住宿舍的事情。聽到明顯松了一口氣的菲奧娜,艾德琳這才意識到,或許,菲奧娜并不是非要在今天去看望比蟑螂還要長壽的弗蘭克。或許,菲奧娜隻是害怕了,隻是害怕自己在這裡顯得無知無措。
艾德琳帶着幾分“抱怨”同菲奧娜強調着,“你可要盯着他好好讀完大學的,還有,下次黛比來大學報到,我可不打掃衛生了,你的活你來幹。”
在被電話那頭的菲奧娜三言兩語哄好後,艾德琳也終于排到了最前頭,隻是剛挂完電話還未開口,咖啡便被遞了上來,她記得面前這位咖啡師。
傑夫今天快忙得手抽筋了,但還是真誠地笑着同艾德琳說,“大杯美式,不加糖不加奶,不過今天很熱,我想你需要一些冰塊。”
艾德琳也記得這位咖啡師,但好像一直不知道他叫什麼,她特意看了一眼對方的名牌。身後排隊的人似乎一直在催促,她隻能接過咖啡,留下慷慨的小費便離開,“謝謝你,傑夫,今天的确很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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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菲的宿舍樓和伊恩的恰好在學校的兩端,但對比起來,他的居住環境有些差強人意,光是沒有電梯又在頂樓這一點就夠折騰人了。她不敢想象,這樣悶熱的天氣,崴了腳的墨菲得怎麼爬上五樓,莫爾斯先生又該怎麼一趟趟地搬運行李。
果不其然,還在三樓,她就碰上了坐在樓梯上休息的莫爾斯先生。
莫爾斯先生有些局促,艾德琳很少看到他這樣緊張的一面。她把手裡的咖啡交給莫爾斯先生,“要麻煩幫我拿一會兒了。”然後她抱起地上的箱子,穩穩當當地爬上了五樓。
宿舍裡,墨菲不得不坐在椅子上看着母親忙來忙去。如果說昨天喬安娜·莫爾斯太太的臉上還看不出一丁點的愁容,那麼此刻她就差落淚了。墨菲發誓,隻要自己喊一聲媽媽,喬安娜·莫爾斯太太的那些已經在打轉的眼淚便會立刻下雨一般落下。
墨菲的室友,盧卡·羅曼諾,典型的西西裡長相,來自波士頓。在慘遭本地所有名校拒絕後,不得不踏上“千裡之外”的求學之路。他此時同樣無可奈何的坐在凳子上,同樣無可奈何的看着一邊忙碌一邊忍着淚的母親,當然,還有同樣等待着說去搬東西但人不知道去了哪裡的父親。
兩個人在這樣的沉默中“惺惺相惜”,盧卡·羅曼諾覺得,在芝加哥大學的四年,應該比自己所設想的會好上很多。至少這位室友,看起很好相處也能處得來。
盧卡剛要打破沉默,比如說關心一下墨菲的腳傷,輕輕地敲門聲後,門被打開了。
一個穿着白色牛仔褲和一件藏藍色POLO短袖的華國女人,正抱着一隻分量十足的箱子走了進來。之所以是分量十足,因為箱子上的标簽寫着——書本。
盧卡震驚地看着這個“體力”驚人的年輕女人,然後震驚地察覺到,似乎比“體力”更好的,是她的容貌。再然後,他看到自己室友的母親,喬安娜·莫爾斯太太忍了好久的淚就掉了下來。
看到艾德琳出現後,喬安娜·莫爾斯一把扔下了怎麼也拍不勻稱的枕頭,她抱着艾德琳,說着說着落起淚來,“我的好孩子,你終于來了。你看我怎麼這樣啊,明明同樣是芝加哥,明明他也常常不在家,怎麼我就這樣難過了。他和瑪麗安,一塊兒來,又一塊兒離開我。”
盧卡同情地看着墨菲,他聳聳肩,一副“哥們你看該怎麼辦”的架勢。隻是沒多久,他發現自己的母親也開始落起眼淚來。
不同于大部分意裔,羅曼諾太太隻有這一個兒子,她一邊擦着眼淚一邊抱怨着自己兒子的壞運氣,“你說波士頓有那麼多的學校,怎麼每個都不要你的。”
這下,盧卡看向墨菲的眼神裡,已經寫着“莫逆之交”這四個大字了。
但更可惜的是,他很快就意識到,哪來的什麼“莫逆之交”,自己就是個被流放到千裡之外的“孤家寡人”。
在終于讓喬安娜收了眼淚後,艾德琳走到墨菲身邊,吻了一下他的臉頰,“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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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不知所蹤”的父親回來後,這間宿舍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當然,工作進度忽然加快的原因,大部分得益于艾德琳極強的動手能力。
喬安娜看着墨菲的眼神都不對勁了,她壓低聲量問自己的兒子,“有沒有什麼你的确比較擅長的?總不能連家務活她都遠比你做得好吧。”
“媽媽!你可别亂說了。”墨菲歎了口氣,又看向坐在一邊至今沒喘勻氣的爸爸,“要不,你們就先回去吧?這裡有她呢。”
莫爾斯先生終于回了魂,他把一直拿在手上的,屬于艾德琳的那杯咖啡放在桌上,用紙巾擦幹了手,然後同艾德琳握手告别,“陳小姐,我們周一見。”
喬安娜也吻了艾德琳,“替我向萊拉問好,墨菲說她已經去了幼兒園,她還習慣嗎?對了,上次她說想要養小醜魚,我聽鄰居說,有一家水族店——”
“媽媽——”墨菲不得不再次提醒。
“好吧好吧,記得有空回家裡吃飯。”莫爾斯太太又回過來拉了一下墨菲的手,“要照顧好自己。”
既然放手已經是定局,那麼羅曼諾夫婦也不再拖延。羅曼諾先生很溫和,隻是性格有些拘謹,他先是又一次關心了墨菲的腳傷,然後邀請墨菲有空去波士頓,最後拜托墨菲多照顧一些獨自在這裡的盧卡。
等家長們都離開了,墨菲看着坐在床上發呆的盧卡,看着對方對着自己父親留下的半瓶水發呆。
他同樣有些低落,并非來源于搬離家庭,而是今天開始,他們都被宣告,正式踏入了人生的另一個環節。
“那個,你不準備介紹一下。”盧卡有一雙格外大的眼睛,那雙眼睛裡的清澈,在艾德琳看來,不比剛剛伊恩的那位室友少。
“盧卡·羅曼諾,我的室友,來自波士頓。”墨菲先同艾德琳介紹。
艾德琳已經開始抱着冰塊融化的咖啡“牛飲”,她盤腿坐在墨菲的單人床上,同盧卡同學揮了揮手。
墨菲知道她一定是累壞了,他懊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腳。然後在盧卡的咳嗽提醒下接着介紹,“盧卡,這位是艾德琳·陳,我的女朋友。”
雖然心裡已經有了答案,但盧卡還是有些羨慕,“真好,我的女朋友,不,前女友,我們剛分手46天,和我不一樣,她被波士頓的每一所大學都錄取了。對了,這位艾德琳·陳小姐,也在我們學校嗎?”
“叫我艾德琳就行,我暫時還沒有機會和你們一起上課。”
盧卡覺着裡面大約或許,也有一些倒了黴的難言之隐,便也沒多問。
他好心地扶着墨菲下樓,目送他們離開,然後獨自躺在宿舍裡,體驗着成長之路的又一次“痛擊”。
不過很快,新的“痛擊”來得異常兇猛。
學院裡的迎新會上,他看着坐在布魯斯·班納博士身邊,同院長有說有笑的華國女人,拉着身邊的同學問,“那個,我眼神不太好,班納博士身邊的華國女人是誰呀?”
“哦,A.C.的陳女士,班納博士實驗室的贊助人之一。對了,A.C.集團有面向我們學院的實習名額,大二第二學期就可以申請,他們給錢很痛快。”
“還有呢?”
“還有啊,哦,據說陳女士是班納博士的侄女,看起來不太像對吧,但是這的确是真的,班納博士親口承認過,你網上也能搜到,比那些亂七八糟的流言真多了。對了,你知道M.J.莫爾斯,打網球的那個,她今年也入學了,有人說她們關系挺好的。不過誰知道呢,M.J.莫爾斯正滿世界打比賽呢。”
“莫爾斯?”
“對啊,還有你看——”
好心的同學拿出手機,找到了一篇A.C.集團的報道,“A.C.集團風評一向很好,他們前段時間在西雅圖收購了一家醫院,裡面成立了新的心胸外科中心,據說我們醫學院的學生可以有額外的實習名額,不過我不準備去醫學院,也隻是看看。”
盧卡也無心在聽院裡的官方發言,抱着手機開始搜索信息,在對比了很多照片後,他覺得即便網圖非常模糊,但是網上的陳小姐、班納博士身邊的陳小姐,和盤腿坐在自己宿舍,幫自己媽媽一起給自己鋪床單的艾德琳,好像的的确确是同一個人。
接受這個現實後,他給好室友墨菲發去信息。
正在宿舍預習功課的墨菲打開手機——
盧卡:?????????!!!!!
盧卡:你不覺得,在互相介紹的時候,得坦誠一些。
盧卡:照片
墨菲放大照片,看着照片裡的艾德琳,笑了笑,把這張圖片發給艾德琳後,又重新關上手機,繼續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