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後面,敖甯的質問近乎變成了咆哮,龍爪抓在桌子上的滋滋聲讓人聽着格外不适。她抓狂得很,對比起起來,面前的黃發僧人面色紅潤,仿佛馬上就會跟她說今天天氣真好啊這種魚唇的話來扯開話題一樣。
當然她可以保證,假如阿釋密達敢這麼跟她說的話,她一定會讓他好看的。在她耐心消耗殆盡的前一秒,長考完畢的阿釋密達總算開口了:“這也是你的任務嗎?”
“碎掉的鏡子若是找不齊所有的碎片,又怎能拼湊起最後的真相。”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阿釋密達再度陷入了長考。時至今日,他總算明白敖甯為何要冒着風險進入聖域了。
隻是,他也不知道從何說起啊。
阿釋密達面上浮出一絲苦笑:“回答你之前,可以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嗎?”這個問題,他問遍了所有對活過的神佛,可他們也未能為他做出合理的解答。
“若是現實和過往交疊在一起出現在你面前,你分得清哪些是現實,哪些是往昔嗎?”
敖甯微微愣住,隻聽阿釋密達的聲音悠悠響起。
“在我和思楓剛認識那段時間,我一直以為她會說話,因為每次見面,我都能聽到她的聲音。直到有天她遞給我一塊饅頭,問我這素飯好吃嗎,我才意識到不對。”
“白禮先生說,他一直以為是思楓在聽我說話,當然我也問過思楓,在看我自說自話時,有沒有覺得哪裡不對勁,她搖了搖頭。後來我才知道,她坐在我旁邊時一直在發呆,我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她一概沒發現。”
“沒遇見白禮先生前,我一直在天竺進行着自己的苦修之路。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起,我總感受到一些不屬于當下場景的感受。比如,寒冬臘月時我能聞到陣陣花香,走在遍布荊棘的土地上,明明雙腳早已鮮血淋漓,我卻渾然不覺,以為自己走在平坦的泥土路上。感受他人痛苦時,眼前也會閃過一些不屬于我的回憶。”
“哦——我明白了,若是正常人,遇到這種情景,肯定可以很快分辨眼前的真假虛妄。可你眼睛看不到,你隻能通過其餘四感來判斷眼下場景,”說到這裡,敖甯啧了一聲,她心有戚戚然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腿腳。饒是擁有法術的她,代入到阿釋密達,都覺得那番處境格外兇險。何況,那會兒的阿釋密達還是個孩童,碰到這種事情沒瘋就不錯了,哪能奢求更多。
這麼一想的話,袁思楓還真是幸福啊!擁有感情不自知,所有痛苦的回憶要麼遺忘要麼不認為那是痛苦。想着想着,敖甯長歎一口氣,她覺得自己有些過分了。早想到阿釋密達面對的是這番處境,她就不會這麼問了。
見他一直低垂着眉眼,一副寂寥模樣,她試探性地問道:“你還好嗎?”
“嗯?”阿釋密達勾了勾唇,敖甯感覺他好像看出了她心中的愧疚,以至于那笑容怎麼看,都像是在不懷好意:“不如我們聊點别的。”
“聊什麼?”
“你知道準提道人死亡的真相嗎?”
“你問這幹嘛?”
“他,很可能曾經是我的師傅。”
聽到這個重磅消息,敖甯噗的一聲笑場了,哈哈嘲笑道:“那你上輩子也算是有了,被這個崽種玩意兒撿回去當徒弟。”
提起這号“蒼蠅”,她毫不掩飾自己的惡意,怎麼惡毒怎麼來。不等阿釋密達問,她自己先竹筒倒豆子把準提道人封神之戰的罪惡行徑簡略說了出來,期間摻雜各種華夏髒話。
終于,她說累了,從芥子空間裡掏出一大壺水咕咚咕咚給自己灌下去後,打了個飽嗝,才想起來還沒回答阿釋密達最初的問題。
“額——”剛剛說話還十分流暢的小龍,變得支支吾吾起來,臉上挂起一抹尬笑。顯然,她一定知道些什麼。阿釋密達也不急,仍由尴尬的氣氛在二人周圍蔓延開來。
“怎麼說呢,其實,當時必須要死一個佛教中人,然後呢,因為準提跟我們結仇最多,所以選的是他。”敖甯邊說,邊把桌上的東西裝進芥子空間裡,話一說完,連忙飛進了敖甯的房間裡。走前,抛下最後一句,她隻能說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