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向覺淺的今時月頂着兩個黑眼圈爬起來。
阿奇不知去了哪裡,今時月裡裡外外找了一遍都未曾尋到,她擡頭看了看天邊日色,罷了,她還是先行上山吧,去的晚了,山參可就被其他人挖走了。
給阿奇留了個字條後,今時月便背着籮筐出了門。
隔壁李嫂看見今時月出門,連忙走到她跟前:“月月出門了?今日記得早些回來。”
她說完,見今時月面露疑惑,嗔怪的看着今時月:“你這孩子!連你自己的生辰都忘了?”
今時月這才記起,今日是她年滿十六歲生辰。
李嫂笑着摸了摸今時月的頭,眼底帶着寵溺:“過了這十六歲生辰月月可就是大人了,也是可以談婚論嫁的年紀了,今日可是好日子。”
今時月失笑道:“嫂子,你這也想的太長遠了些。”
“對了嫂子,你可看見了阿奇?”
李嫂:“放心吧,阿奇沒丢,他被王嬸她們叫去幫忙了,咱們村對每個孩子的成年宴可都是極為看重的,等你回來咱們好好慶祝!”
今時月了然的點了點頭:“那行,那我先上山了,我盡早回來,好好品嘗嬸子們的手藝!”
李嫂:“快去吧,悄悄告訴你,除了生辰宴,嫂子王嬸幾個還給你準備了個驚喜。”
今時月好奇道:“什麼驚喜?”
“快去快去,等你回來就知道了。”
今時月被推着向前:“好好好,這就走了。”
她回頭看到捂嘴偷笑的李嫂,神神秘秘的,更加好奇了……
許是好吃的生辰宴和李嫂所說的驚喜吊着,今時月的動作十分麻利,不出兩個時辰便挖了小半筐參趕到集市。
不知是不是生辰的緣故,今日當真格外幸運,參也賣的十分順遂。
回村的路上,今時月哼着歌,今日賣參時街上十分熱鬧,幾乎每個人都在談論一樁驚人的皇室醜聞。
據說上雲京神庭出了大事,就在昨日夜裡,帝孫伶舟祈在生辰宴上遭人刺殺,沒了性命。帝皇動怒,對那刺客用了搜魂之術,結果那刺客竟是帝皇之子,也就是伶舟祈的親生父親的人。
神庭之中一帝,一王,二帝孫。
也怪不得王上這般有恃無恐,如今最受神帝寵愛的伶舟祈沒了,另一個帝孫先雙腿殘疾,剩下能繼承大統的便隻有殺了兒子的王上了。
這種為了奪權謀殺親子的醜聞實在勁爆,現場之人衆多,就連神庭也捂不住悠悠重口,短短一夜之間就連雲山鎮這種小地方都傳遍了。
今時月拎着籮筐的步伐輕快,并未受到這王室秘辛的影響。
這些王室奪權之争與他們凡間百姓關系不大,在這王權至上的年代,神帝之位誰來坐,對他們來說結果都一樣。
凡人,平民,始終是最受欺壓的…
今時月到村口時已是未時,太陽正有西下之勢,想到李嫂王嬸她們的手藝,今時月腳步更快了些,阿奇也是第一次參加雲山村的成年宴,等會定要讓他多吃些!
今時月走着走着,腳步慢了下來,察覺一絲不對。
今日村裡為何會這般安靜……
就算今日村裡舉辦她的生辰宴,街上也不可能一個人都沒有。
橙色的餘晖灑在高矮的瓦房之上,本該充斥着煙火氣的村落,此時靜默的好似一幅畫卷。
今時月突然想到走之前李嫂曾說過的驚喜,面上表情一松,定是李嫂将村民們聚集了,說不定此時正在編排着什麼節目呢,這種驚喜以前在其他人的成年宴上也出現過的。
忽略掉心中那一絲不安,今時月唇角彎起,步伐由走變為跑,她倒要看看李嫂她們給她準備了什麼節目。
她氣喘籲籲跑到王嬸家所在的胡同之時,突然被一隻手拉到一旁的稻草堆後。
“唐蝶,你又幹嘛?”今時月無奈的看着她,本以為她前日在阿奇那吃了不痛快能消停兩天,沒想到這麼快就又來找她麻煩。
唐蝶緊緊抓着她手腕,嘴裡的呼吸急促,她對今時月顫聲道:“醜八怪,你,你快走。”
今時月皺起眉,剛想說什麼,視線觸及到唐蝶腹部那殷紅的血迹。她瞪大了眼,扶住身體下滑的唐蝶,指尖顫抖的捂住她的傷口:“唐蝶,到,到底怎麼了,你怎麼會…”
還未等唐蝶回答,稻草便被一人挑開,那人身穿黑色盔甲,手中持着的劍上不斷向下滴落着血迹。
劍身帶着淩厲的疾風,驚滲之際,今時月被用力推開。
耳邊是唐蝶帶着顫音的哭喊:“快走!”
“唐蝶!”淚水模糊了視線,今時月捧起地上的泥灰對着那持劍之人揚了過去。
那人猝不及防被迷了眼,劍身毫不猶豫從唐蝶身體中拔出。
唐蝶倒在血泊中,向來愛美精緻的唐蝶身上滿是血污泥濘,頭間喜愛的發簪早已不知掉落何處,她就這樣趴在地上用盡全身力氣死死抱住那黑甲衛腿,她看着今時月,嘴角不斷的溢出血嘶啞吼道:
“滾啊!”
“别再回來了…”
今時月指甲扣進肉裡,她咬着牙,淚水決堤。
唐蝶她,活不了了……
那黑甲衛見唐蝶竟如此難纏,手中的劍氣急敗壞一般的對着唐蝶的後背刺了下去!
嘴裡噴出的鮮血将唐蝶眼睛染紅,雙手無力的垂下,她躺在地面上透過血霧看着今時月的背影,眼裡的淚水混雜着血液落在地面上,目光定格在院落中的屍體上,随着呼吸一起戛然而止——
她是村長的女兒,這一次,她也守護雲山村了呢……
凡人怎能與修士抗衡呢,今時月看着憑空出現的黑甲衛,她用盡所有力氣逃命,也不過是這些人轉念之間的速度。
她被人押着回到那個最為熟悉的院落,腳下的濕潤泥土散發着濃烈的血腥味,踩在上面,鞋底被染紅。
她的面色慘白,從黑甲衛手中掙脫開,目光緩緩看向院落中那沾滿塵土的飯菜狼藉和…碓積成山的屍體。
雙腿仿佛不聽使喚一般跪在地上,她爬到一具屍體旁,抖着手将人翻過來。
“李哥……”
她死死咬着牙,唇間血腥氣彌漫,難以置信的望着這些毫無生息的熟悉面孔。
“王嬸。”
“李嫂。”
她跪伏在屍身旁,一個接一個的喚着人。
她輕輕将李嫂屍身扶起,嘴裡喃喃道:“嫂子,你,你不是說等我回來吃飯的嗎?”
李嫂的身體從今時月手中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