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婷認真點頭。
母女倆笑成了一團。
卻又不敢大聲笑。
水婷又悄悄地對女兒說道：“蓁蓁再在這裡呆一段時間好不好？媽媽要去想辦法聯系省城的小學，等聯系好了我們就一塊兒去省城……”
蓁蓁的笑容慢慢凝固，“要、要去省城嗎？”
小姑娘看向了一旁、拘謹的與沈靖西站在一塊兒的沈彥。
“怎麼了？”水婷奇怪地問道。
蓁蓁，“沈彥是我的好朋友……”
水婷摸摸女兒的頭，“以後蓁蓁會有很多很多的朋友的，再說了，就算我們離開了，你可以和沈彥寫信啊，寒暑假的時候也可以一起玩。”
蓁蓁點點頭。
“走吧，我們去吃飯。”水婷站起身，牽住了女兒的手，順着人流朝學校飯堂的方向走去。
走了兩步，她又看向了沈靖西的方向，向他拘謹而又生疏的點頭微笑。
她自認為算是和他打過招呼了，牽着女兒就走。
殊不知——
方才小沈彥看到水婷抱住蓁蓁的時候，眼圈兒就紅了。
沈靖西過來，摸摸小沈彥的頭，又順着他的視線看向了親親熱熱的水婷母女，不由得歎氣，溫柔地說道：“是不是又想起你媽媽了？”
小沈彥扁着嘴兒點頭，瘦弱的肩膀聳動幾下，眼淚吧嗒吧嗒的順着面龐淌了下來。
正好這時，水婷轉頭看向沈靖西，還朝他點頭示意？
沈靖西立刻牽住了小沈彥的手，追了上去，“水婷，是去吃飯嗎？一起啊！那啥……兩個人點菜都不好點，咱們四個人搭台吧，讓孩子們多吃點菜……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不是？”
水婷愣住。
剛才她向他點頭示意，其實已經是“再見”的意思了……
還要一起吃飯？
不好吧？！
蓁蓁已經掙脫了媽媽的手，上前和沈彥牽了手，兩個小夥伴嘻嘻哈哈的跑了。
水婷：……
沈靖西走到她身邊，“……走吧！”
走了幾步，他說，“以前沒見你啊，蓁蓁是剛轉學過來的嗎？”
水婷張大了嘴。
——他怎麼知道蓁蓁的本名？剛才在家長會上的時候，老師一直喊着蓁蓁的化名“秦晴”啊。
難道她和沈靖西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認識了？
沈靖西笑道：“以前沈彥沒這麼活潑的，不愛哭、也不愛笑，連說話也不太願意……現在你看看，他和正常的小孩兒沒什麼區别了。”
說着，他轉頭看向了水婷，“一定是因為他和蓁蓁在一起的緣故。”
他的目光狂熱而又明明白白的透出了某種宣示。
水婷莫名覺得有些心驚膽戰。
她垂下了頭，努力回想，她和沈靖西到底有什麼舊。
二哥？
她哪兒來的二哥？？？
想了半天，水婷突然想起來了。
——以前她家隔壁住了個姓董的女鄰居，水婷喊她董阿姨。她的丈夫很早去逝了，留下兩個兒子，全靠董阿姨一個人拉扯。水婷父母是雙職工，家裡又隻有一個女兒，經濟條件好很多，平時沒少幫襯董阿姨。
水婷從記事起，就和鄰居家的兩個哥哥一塊兒長大，她把大的叫大哥，小的叫二哥。以前她父母還活着的時候，也總是喊那對哥倆大的叫大東，小的喊小西……
所以水婷連他倆的名字都不知道，一直以為他們叫董大東和董小西。
後來董阿姨的大兒子考上大學去外地了，董阿姨生重病住院，水婷爸爸就把正在上高中的二哥接到家裡吃住，又讓水婷媽媽一日三餐的送飯去醫院……
水婷十三歲那年，董阿姨強撐着一直等到二哥也考上大學，才溘然長逝。
當年她以為大名叫做“董小西”的二哥，應該就是沈靖西吧！
隻不過，當時沈靖西在水婷家長住的時候，真的不是現在這個模樣兒——他很瘦很黑，個子也不高。
而且前世的水婷與他重逢的時候，已是半個世紀以後，哪還記得當年的黑瘦少年！
到這會兒，水婷忍不住擡起頭，看向了沈靖西，試圖從他面上找出當年那個黑瘦少年的影子。
但不知為什麼，一看到他，她就想起了幾十年以後他會變成一個英俊的老頭兒……
沈靖西的目光本來就粘乎在她身上。
見她看向他，他一笑，“終于想起來我是誰了？”
水婷莫名有些面紅。
她趕緊問道：“大哥還好嗎？”
沈靖西面上的笑容淡了，“大哥……幾年前已經去世了，他和我大嫂的感情很好。他走了以後，大嫂一直困在那段感情裡走不出來，前年的時候，大嫂也離世了。”
水婷“啊”了一聲。
還沒等她回過神來，就聽到沈靖西繼續說道：“沈彥是我大哥大嫂的孩子，大哥離世以後，沈彥就跟着他媽媽回了老家，在他外公外婆家生活。前年他媽媽在臨終前拜托我照顧沈彥……”
水婷半天都沒能說出話來。
她對沈靖西并非不了解。
但了解的是前世那個老頭沈靖西。
——前世的沈靖西很少說他的老伴兒，别人問他，他輕描淡寫地說一句“死得早”就打發了。水婷也曾猜想過，是不是他的婚姻也不太幸福，所以他不愛說這個呢？就好比她吧，也不愛别人打聽她的丈夫怎麼樣了。
他好像也隻有一個兒子——沈彥。
長大以後的沈彥還是很孝順的，每個周末都會帶着老婆孩子來養老院看望沈靖西。
難道說，沈靖西他……一直沒有結婚嗎？
這時，沈靖西又說：“水婷，呆會兒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
水婷擡頭看向他。
他壓低了聲音，“我們走的時候，你抱一抱沈彥好不好？就像剛才你抱住蓁蓁那樣。”
頓了一頓，他輕聲解釋，“小的時候沈彥很調皮，他五歲那年和别的小孩子去水庫遊泳，結果出了意外，他爸爸奮力把他和另外一個小孩子救了上來，自己卻……後來沈彥的媽媽一直不願意原諒沈彥，哪怕後來她又活了幾年，可直到死，她也一句話沒跟沈彥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