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多收了20塊錢？”一道女聲突然響起，陶竹青搖動着輪椅緩緩出現在衆人視線中。

小青年嘴巴微張，即将出唇的話硬生生咽了回去。

“哎，青姐，沒啥大事，”趙忠寶想編個瞎話糊弄過去，可被陶竹青的眼睛盯着，喉頭滾動幾次都沒敢開口，最後隻得實話實說，“就昨天下大雨嘛，小溪捎他們回來的，多收了20塊錢車費。”

趙寶忠着重點了下“下大雨”，朝已經貼着牆根站的陶溪遞了個自求多福的眼神，算是仁至義盡。

可這邊話音剛落，一個不明物體朝着陶溪的臉就飛了過去，陶竹青的訓斥聲同步響起：“你就缺那20塊錢！？爺爺教你的德行呢？小兔崽子，你還敢跑！給我站住！”

陶溪一個急蹿加跳躍奔出門外，接着一個s形滑步，随手拉了一個人擋在身前，“不能不能，姐，你消消氣兒聽我說呀！”

“我還不知道你，紅的都能被你說成白的，我就問你，錢是不是你多收了？”

“……是，我收了，可我……”

“收了你還有理了！”

又是一個不明飛行物襲來，陶溪立刻縮回腦袋，秦涵景工具人似的被扯的晃動兩下，不明物體貼着臉頰飛了過去。

秦涵景皺眉，想把身後的人甩掉，偏頭看到正握在自己胳膊上的那隻手，青筋崩立卻絲毫不影響它的美感，畫手應該會很喜歡這隻手。

擡起來的胳膊又落了回去。

身後那人卻絲毫沒有自覺，一邊躲一邊抻着脖子叫嚣：“别以為你坐輪椅我就會讓着你！再拿東西砸我我就跑了！”

“你跑一個我看看！”

陶竹青的輪椅行進飛快，在衆人之間靈活的輾轉騰挪，陶溪嘴上叫的兇，可每次都能讓陶竹青追上捶兩拳。

小青年也沒想到自己的一句話竟然惹出這麼大的亂子，看着眼前雞飛狗跳的場景，一時愣在當場，反應過來之後立刻朝旁邊旮旯裡站了站，就怕自己也做了陶溪的擋箭牌。

最後還是趙忠寶看不過去，攔下了盛怒的陶竹青，“青姐青姐，你先消消氣，小秦他們是來看病的，正好小溪在醫院裡工作，讓他幫幫忙，将功折罪，以後都是鄰居住着，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不就20塊錢嘛，小溪也大了，再這麼打不合适。”

趙忠寶朝旁邊使了個眼色，示意陶竹青還有外人在。

打也打過，罵也罵過，陶竹青順勢住了手，對陶溪道：“給人道歉。”

“知道了，”陶溪乖乖走到秦涵景面前，九十度彎腰鞠躬，态度十分良好，“抱歉，昨天是我不對，為了彌補，我一定好好幫忙，”

說着，擡頭狡黠一笑，“不知道你是哪裡不舒服？要看什麼科？醫院我都熟，有事您開口就行。”

“不用麻煩了，”見狀，小青年立刻上前，攔在秦涵景身前，“我們已經預約了醫生，今天已經添了不少麻煩，我們就先回去了。”

笑話，今天鬧得這麼僵，陶溪還因為他的告狀挨了打，他是瘋了才找這人幫忙，這不是送上門讓人報複嘛！俗話說，得罪誰也不能得罪醫生，如果早知道這人是大夫，他才不會那麼莽撞的将人拆穿。

可顯然有人不懂他的苦心。

“這有什麼麻煩的，多大的事兒啊，不打不相識，”自從各自長大，老爺子們相繼去世，他們一家也搬去了縣城，許久沒看到陶溪這幅混不吝的樣子了，趙忠寶看的樂呵，笑着道，“我看直接讓小溪幫你看看，要我說，醫院裡的醫生還不如小溪……”

“不用不用，”小青年連忙擺手，先不說陶溪會不會報複，對不對症，就看這人散漫的性格，醫術肯定也好不到哪裡去，他怎麼敢把秦涵景交到對方手裡！“我們來之前是托了人的，貿然換人對醫生也不尊重，不過還是謝謝你們的好意。”

“行了，小寶，别讓人為難，”看趙忠寶還要再勸，陶竹青率先開口打斷，然後對秦涵景和小青年禮貌說道，“看你們還要在這裡待一段日子，以後隔牆住着，有事情說一聲就行。”

事情告一段落，趙忠寶還惦記着漏雨的房子，急匆匆走了。

秦涵景和小青年告别兩人，回了隔壁。

天陰沉的厲害，回到屋裡開了燈，羅毅，也就是小青年這才看清秦涵景上衣沾到的幾處污漬，白色T恤袖口的痕迹格外明顯，不用想都知道怎麼來的，都怪他沒有把人照顧好。

“哥，咱們以後還是少和他們打交道的好，那個叫陶溪的一看就不靠譜，手上也不知道幹不幹淨，就往人身上抓，還把人推出去擋槍，哥，你向來有潔癖，怎麼這次就沒躲着點……”

說着，羅毅就要上手查看，卻被秦涵景躲開了，“沒事。”

“怎麼沒事，弄得這麼髒，我去給你找換洗的衣服，那人也真是的，一點教養都沒有，”羅毅一邊找衣服一邊碎碎念，“哥，你剛剛聽到他怎麼說他姐姐嗎？他姐姐都那樣了，他還專門往人家傷口上戳，真是窮山惡水出刁民，咱們還是快點看完快點回去，那些人就要離得遠遠……”

“羅毅。”秦涵景臉色沉沉的突然出聲打斷。

“哥……”羅毅也意識到自己過分了，立刻噤聲，不敢與秦涵景對視，專心找衣服。

卻聽秦涵景嚴肅道：“未知全貌，不予置評，慎言。”

“知道了。”

這時，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秦涵景看了一眼，拿起手機，對羅毅道：“你先出去吧。”

等羅毅出了門，秦涵景這才接通了電話。

手機裡傳來一個溫柔的女聲：“怎麼樣？我聽說那邊一直在下雨，醫院去過了嗎？”

“是在下雨，在網上做了兩周後的預約。”

“兩周後？怎麼這麼久？要不要媽媽幫你問問徐老？他在那邊還說得上話，這次又是他介紹的醫生……”

“不用麻煩。”

“哎，”對秦涵景的拒絕早有預料，秦媽媽也不堅持，“小毅這孩子怎麼樣？做事還穩妥吧？涵景，媽媽知道你不喜歡身邊有人跟着，但我們也擔心你，真要有什麼事情，你身邊也有人照應。”

“無所謂。”身邊是否有人跟着，秦涵景是真的無所謂，隻是有點麻煩而已，就像今天。

“有什麼事你就吩咐小毅去做，”兒子沒有直接拒絕，秦媽媽松了口氣，“住的地方怎麼樣？我聽小毅說你們住在鎮子上，那裡的人怎麼樣？會不會排外？”

腦海裡突然浮現出幾張出自一人的不同笑臉，或明媚，或狡黠，鮮活生動，許久之後，秦涵景緩緩吐出幾個字：“挺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