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陶溪倒是不關心自己的希望到底大不大,而是注意到了陳果果說的另一件事,“簡明的姐姐?張恬?”
“我就聽說姓張,名字我沒仔細問,”陳果果回憶了一下,回答道,“不過我聽說情況好像不太好,胎兒才幾個月大,就要絕對卧床了。”
“卧床?他們不是要流産?”
“啊?不是啊,我聽婦産科的朋友說是要保胎,”頓了一下,陳果果猶豫着問道,“陶老師,他們是不是來找過你啊?”
“是來過。”
看陶溪沒有仔細說的意思,陳果果也不再多嘴問,跟着陶溪的人都知道,如果不是負責的大夫或者取得病人同意,對于病人的病情,他從來不會多言。
這時,一個年輕的女孩走了進來,先是朝窗邊看了一眼,臉上一喜,笑着走了進來,“今天陶醫生也在啊,這幾天我頸椎還是有些不舒服,想再做一個療程可以嗎?”
“我幫你看一下,”拉過一張木闆凳,讓女孩坐下,陶溪兩手捏住女孩脖頸兩側,拇指按在風池穴上,輕輕用力“疼嗎?”
“有點。”
陶溪又接連換了幾個穴位,女孩的回答都是模棱兩可的“還可以”“有些疼”。
“你之前的扭傷已經好了,再做幾天鞏固一下也可以,”頓了一下,陶溪勸道,“理療雖然可以幫助疏通經絡,消炎鎮痛,但你還年輕,平時還是要多注意運動,形成依賴可就不好了,任何事情都是過猶不及。”
“知道了,”女孩兒卻不以為意,“那陶大夫,我現在就能做嗎?”
“……”合着他剛剛都白說了,“可以,你去那張床位吧。”
女孩兒順着陶溪的手指看向遠離窗戶的一張床鋪,“那裡黑咕隆咚的,陶大夫,能給我安排一張靠近窗戶的床位嗎?”
“哦,”陶溪掃了幾眼窗戶邊的幾個鋪位,不期然撞上秦涵景深沉的目光,此時的對方正裸着上身趴在床上,後背紮滿了針,像隻刺猬,但絲毫不影響那身緊實的肌肉散發魅力,陶溪突然明白了什麼,狡黠的一笑,指着秦涵景旁邊的一個床鋪對小姑娘道,“你去那裡吧。”
“好嘞。”小姑娘歡歡喜喜的跑過去躺下,羞紅着一張臉和旁邊的秦涵景打招呼,“病友你好,我叫江寒衣,是隔壁衛校的學生,遇到就是緣分,一會兒結束後一起吃飯。”
“抱歉,我已經有約了,”不等小姑娘再開口詢問,秦涵景看着陶溪高聲道,“你說是嗎?陶大夫?”
“啊?是,我們約好了中午一起吃食堂。”陶溪移開目光,摸摸這裡,忙忙那裡,就是不敢和秦涵景對視,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的對方好像有些生氣。
“醫院的食堂嗎?”小姑娘卻絲毫不介意,盯着秦涵景目光灼灼,“我還沒吃過呢,要不一起啊!”
聽到這話,其他病人也聽出了些門道,有幾個人忍不住發出友好的笑聲,引得身上的豎着的長針一陣震顫,笑聲換成了幾聲哎呦。
“不方便。”
“哪裡不方便?”
“都不方便。”
“我就挺方便的,陶醫生也沒拒絕,帥哥,給個機會嘛。”
陶溪都有點佩服小姑娘的勇氣了,如果換成他,可能早在秦涵景第一句拒絕的話出口的時候就退縮了,不,是第一個眼神掃過來就慫了。
“陶醫生,能幫忙拉下簾子嗎?”
“哦,好。”今天這一出他也算幫兇,陶溪屁颠颠地跑去拉簾子。
就在簾子要拉上的時候,秦涵景突然轉頭對小姑娘道:“我男朋友會生氣,所以我不方便。”
一室寂靜。
他怎麼能就這麼堂而皇之的說出來呢?陶溪本能的去觀察其他人的反應。
大多數人好奇的往秦涵景這邊望了一眼,但也沒再說什麼,大概是覺得對方是為了拒絕小姑娘才這麼說的吧?
“啊~”
旁邊突然響起的尖叫聲吓了陶溪一跳,連忙看向旁邊的小姑娘。
隻見對方正抱着手機噼裡啪啦打字,一邊輸入還一邊自言自語,“卧槽,今天竟然讓我遇到活的了,還tm這麼帥!我那幫姐妹肯定要羨慕死我了!”
“帥哥,你男朋友也和你一樣帥嗎?”中間的簾子絲毫不影響小姑娘發揮,“你是1還是0啊?”
看秦涵景沒反應,小姑娘轉而看向旁邊的陶溪,“陶醫生,你和這位帥哥很熟吧?上次我看到他上你的車了,你見過他男朋友嗎?長得什麼樣?是妖豔母0,還是清新小帥哥?”
“……”陶溪覺得這個世界都玄幻了。
“哼,真是世風日下,”對面床鋪一個六十歲左右的大爺冷聲道,“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這要放在以前,都要帶着帽子拖出去遊街,現在竟然還敢大庭廣衆的說出來,我看就是欠收拾,這樣的人就該判刑,抓進去一回就能改了。”
隔着簾子,陶溪看了眼秦涵景,隻有隐約的一個輪廓。
陶溪擔心秦涵景,但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在這樣的小縣城,法律允許和普世觀念中間存在很大的鴻溝,說不通,打不透,穿不過,“大爺,他不是……”
“嘿,大爺,這就是您不對了,三年前,咱們國家就已經宣布同性婚姻合法,”小姑娘率先開口道,“怎麼,您還要和法律抗衡啊?”
“法律是法律,關我什麼事兒?法律還能管住我的嘴不成?”
“呦,您這話要擱以前,早就被打成反動派了,還輪得到今天您在這兒說嘴啊!”小姑娘絲毫不給大爺反駁的機會,小嘴一張一合和機關槍似的,“大爺,今天遇到了就是緣分,我可提醒您,以後可别再那樣說話了,人家兩口子關起門來過日子,也沒挨着您什麼事兒,怎麼到了您這兒又是遊街,又是判刑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憲法》是您老寫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