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曼，你好！我叫波比！”

“我也是洛斐亞雄蟲學院的一員，我就分在英曼你隔壁那一個班。”

波比熱情地向英曼做了個自我介紹，又主動詢問英曼住在幾樓幾棟，在明确了目的地後，立刻興緻勃勃地引着英曼走上五樓。

也不知道是個蟲體質還是别的什麼緣故，波比的力氣比英曼大多了，甚至到了後面，波比直接一把攬過大箱子，一隻蟲将其搬上了五樓。

這讓走在後面的英曼懷疑起了蟲生。

我真的有這麼廢物嗎？他怎麼能搬的那麼輕松？

英曼看着波比一米七出頭的身高，沒什麼肌肉的細胳膊細腿，不由陷入深思。

波比見英曼不動，隻是直愣愣地看着自己，随即将手伸到英曼眼前晃了晃，提醒到。

“英曼，到你家門口了，你開個門。”

“哦，哦，好的。”英曼回過神，手忙腳亂地從口袋裡翻出鑰匙，對着門鎖順時針旋轉了九十度。

一推開門，迎面而來的灰塵就惹得英曼咳嗽連連，等灰塵散去，英曼終于看清了房子的全貌。

這間房子很小，隻有一衛一廳一室，連廚房都沒有，房間裡也沒什麼裝飾，僅僅隻是擺放着桌子、床這類簡單的家具。

英曼擡頭望了一眼搖搖欲墜的吊燈與有着明顯裂隙的牆頂，冷笑一聲後又走近沙發，食指輕輕抹了一下沙發表面，指尖立刻粘上了一層厚厚的灰。

很好，該死的雄蟲保護協會，你們為了提高帝國結婚率可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呀，再這麼下去，你們幹脆改名叫雌蟲婚育互助會得了！

英曼用紙巾擦掉指尖上的灰塵，也不在乎沙發有多髒，就徑直坐了下去。

“話說你們這個雄蟲社區，是不是沒住幾隻雄蟲？”

英曼雖然用的是疑問句，但語氣裡透露着毫不動搖的笃定。

他的推測其實也完全符合蟲族常理。

因為雄蟲體質孱弱，住幾個月還好，若是一直住在這裡，難保不會染上什麼疾病。

但出乎英曼意料的是，波比立刻否定了他的這個想法。

“不，住在這裡的雄蟲還挺多的，應該有一百多隻吧。”

“一百多隻！”

波比的回答對英曼過去十幾年建立起來的價值觀造成了巨大的沖擊。

英曼不是不知道蟲族社會的陰暗面，他比任何蟲都清楚在遠離帝國五大行星外的荒星上，弱小的雄蟲是被争搶、傷害的對象，他們甚至不能被稱作是蟲，準确來說，他們實際上是一種沒有蟲格的資源。

但他從未想過在帝國管轄範圍内，會有不在乎雄蟲生命健康的情況出現。

在英曼固有的認知裡，帝國雄尊雌卑，雌蟲見到雄蟲都是一幅谄媚卑微的模樣。

當然，這要除去不久前英曼遇到的那隻名叫奧拉維爾.德羅西的雌蟲。

那隻雌蟲的的确确是一個奇葩，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反抗雄蟲，不過考慮到雙方懸殊的等級、家世差距以及奧拉維爾陰晴不定的脾性，英曼很快接受了這隻雌蟲的行為模式。

但縱使雙方有如此大的差距，奧拉維爾又如此叛逆，他也不敢真的對英曼動手。

同時，他也在英曼向雄保會告狀後沒有任何反抗地乖乖去雄保會挨了幾十下光鞭。

因此，英曼從未懷疑過被寫入帝國憲法的“雄尊雌卑”這一原則的真實性。

“這，這不可能！”英曼反駁道。

“是真的，英曼。”波比收斂起原先輕松的笑容，眼中流露出一絲哀傷，“留在這裡的都是一些沒有雌蟲要的雄蟲。”

“他們要麼身體殘疾導緻生理缺陷，要麼出過意外毀了容。”

“總之，他們都有着這樣那樣的問題。”

“那，你們這麼多蟲住在這裡？雄保會都不管的嗎？”英曼難以置信，“他們難道就讓你們住在這種破房子裡？”

“他們不管。”波比搖搖頭，苦笑了一下，這隻從見面以來一直都像小太陽一樣風風火火的雄蟲此時露出了悲戚的神情。

“你知道嗎？英曼，生活在這個社區的雄蟲基本上都活不過五十歲，在這個平均壽命三百歲的世界裡，他們隻能擁有六分之一的蟲生。”

“可能對于雄保會來說，這些殘缺雄蟲都是負擔吧，畢竟，他們活着雄保會每月還要固定支出一筆供他們生活的星币。”

“……”

英曼被波比所說的話裡蘊含的消息震驚地無以複加。

所以說，環境糟糕的低等雄蟲安置房不僅是用來強迫沒有房子居住的成年雄蟲盡快步入婚姻的殿堂，更是用來清除一些在雄保會看來已經失去全部價值的廢物雄蟲。

難道失去價值的廢物雄蟲在雄保會眼中就不是雄蟲了嗎？

英曼越想越心驚。

現在雄蟲之所以地位淩駕于雌蟲之上，就是因為能安撫雌蟲精神海的信息素是由雄蟲自主控制是否散發的以及雄蟲的心情與意願嚴重影響着雄蟲經子的質量。

那麼倘若有一天，雌蟲掌握了能強制雄蟲散發信息素與即使違背雄蟲意願也不會影響經子質量的技術，他們是不是也相當于失去了全部價值？

英曼緊緊地握着拳頭，擡頭透過窗戶看了一眼外面的景色。

六月的海爾伯格繁花似錦、綠樹成蔭，今天也同樣陽光明媚、晴空萬裡。

但不知怎麼的，英曼突然感到很冷，涼意透過四肢百骸，壓得他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