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的事兒她壓根就不太記得了。
……李正陽呢?
她敲敲腦袋,一看手表都早上十點多了,下床穿鞋想要找包翻手機,可她的包并不在房間裡。
于是她出去找李正陽。
門一打開,許之蘅先是聞到了一股濃烈嗆鼻的煙味,目光望出去人就傻了。
客廳裡亂七八糟,烏煙瘴氣,阿莊和三個光着膀子的男人坐在一張麻将桌前面打麻将。
沙發上,李正陽嘴裡别着煙,正側着臉跟他對面的一個中年男人在說話。
中年男人擡眼望向許之蘅,目光陰沉沉的,帶了幾分打量,他的太陽穴旁邊有道很明顯的肉疤一直往下蜿蜒到耳垂邊。
那男人就是容國盛,許之蘅打第一眼就懼他。
許之蘅不太敢看他,抓着門把手就那麼站在門口,喊了聲:“李正陽。”
李正陽轉過頭來,看見她之後臉上又笑開了,朝她招了招手。
許之蘅剛走過去,就看見自己的包放在茶幾上,裡頭東西都倒了出來,亂七八糟散着。
她看見李正陽把一片身份證遞給了容國盛。
許之蘅心一突突,瞬間冷了臉。
她看着李正陽警惕地問:“你翻我包幹什麼?”
李正陽一把把她扯到身邊坐下,笑着對那男人說:“容哥,你自己看看,我沒騙你吧?盤靓條順,我自己都沒舍得碰的。”
許之蘅不傻,聽了這話騰一下站起身來,把桌上屬于自己的東西全掃進自己包裡,要去搶容國盛手裡的身份證,“還我!”
容國盛手裡把玩着薄薄的卡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道肉疤随着他的笑醜陋而動,像暗紅色的長蟲。
他分明一句話都沒有說,許之蘅卻莫名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那一瞬間她腦袋裡隻有一個念頭——
她不要身份證了,她要離開這裡。
她轉身想跑,李正陽眼疾手快又給她扯了回去,狠狠箍着她的手,冷聲道:“你去哪兒啊?”
許之蘅拼命地掙紮,喉嚨發出刺耳的叫喊來,就像她曾經無比厭惡的劉雨晴嘴裡發出來的那種尖利聲音一樣。
李正陽捂住她的嘴巴,“别叫!别叫聽到沒?”
許之蘅嗚嗚地晃着腦袋,一個勁兒地掙紮。
容國盛掏掏耳朵,朝麻将桌那個方向喊了一聲:“阿毅。”
一個滿身腱子肉的男人走過來。
容國盛說:“把她拉過來我仔細看看。”
叫阿毅的男人力氣很大,把許之蘅的胳膊折到身後,抓着她手腕的手像是要捏碎她的骨頭。
許之蘅特别疼,倏地一下眼淚就掉了下來。
容國盛湊近她,打量了會兒,捏住她的下巴笑道:“小姑娘,你哭什麼?”
距離太近了,許之蘅甚至能聞到他嘴裡散發出來的濃重煙臭味。
容國盛伸手掐了掐她的臉頰,撚撚指頭說:“水靈的。”
李正陽腆着臉笑:“還沒成年呢,裡頭那個也是。那個模樣差點,容哥你看……這個一萬八,那個就按照原來說好的一萬行麼?”
“真沒開過?”容國盛不笑了。
阿莊丢出去一張牌,流裡流氣地大聲喊了一聲:“當然了容哥!沒舍得碰呢。”
“新貨怎麼可能讓你碰!”
“等過段時間去店裡,三百解君愁。”
男人們頓時哄笑成一團。
容國盛沒理會那邊的插科打诨,斜了李正陽一眼,“說好了一個一萬的。”
李正陽苦着臉:“容哥,現在生意不好做……而且你看,這相貌不多的——”話說着,他伸手扯着許之蘅往前帶。
許之蘅瘋狂地搖着頭往後退,卻硬生生被身後像牆一樣的阿毅給擋住。
容國盛點了根煙,也不說話,就那麼看着他。
李正陽被他的目光壓得有點心虛:“容哥……”
“一萬五。”容國盛說。
李正陽看了看許之蘅,咬咬牙道:“行。”
容國盛一旁拿過公文包,從裡頭拿出三沓紅票,吐着唾沫數了一半沓又收回包裡,其餘的推到李正陽面前。
李正陽把錢收到自己口袋裡,眉開眼笑地說:“那容哥我這就先走了。”
容國盛揮了揮手。
李正陽沒再看許之蘅一樣,起身叫上正在麻将的阿莊準備離開。
許之蘅望着他倆的背影,突然意識到:他們要是走了,她就真的完了。
她希望李正陽能回頭看看她,哪怕一眼。
于是她發了瘋一樣的喊——
“李正陽!”
“李正陽!你不能這樣你——”
話沒說完,容國盛陡然起身,毫無預兆擡起上來就給了她一巴掌——
許之蘅踉跄兩下摔到地上,整個人都懵了,隻感覺耳朵裡轟鳴不絕。
那是她第一次在嘴巴裡嘗到那麼濃烈的血腥味。
容國盛捏捏手,低頭俯視着她,眼裡沒有任何情緒,“我叫容國盛,以後我是你的老闆。”
許之蘅的眼淚滑到嘴角,疼得就好像針紮過一樣,她側過頭去看門口,哪裡還有李正陽和阿莊的影子。
她耳朵裡還是嗡嗡的,卻無比清晰地聽到麻将桌那邊男人們放肆哄笑着——
“你們聽聽,她叫餘進什麼?李正陽啊?嘿……傻妞。”
“傻是傻,不過……二筒!小姑娘哭起來就是好看哈,梨花帶雨的。”
“我擦,好牌!”
……
于是許之蘅知道了。
她那所謂的初戀李正陽,其實不叫李正陽。
他叫餘進。
她從來沒想過,有一天,她會如此荒誕地被拐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