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之蘅和小芸被關在了二樓房間裡。
房間裡甚至沒有窗戶,隻有兩張上下鋪的雙層床,一張低矮的桌子兩把椅子。
床邊的牆上,膩子粉刷的白牆很粗糙,上面被人用指甲摳出了無數道大大小小的月牙,還有暗色的漬。
許之蘅覺得,那大概是幹化的血。
大夏天的,房間裡沒有空調也沒有風扇,空氣不流通,又熱又悶,讓人喘不過氣來。
熱到衣服被汗浸濕,黏糊糊地貼在身上,更讓人覺得心慌。
分不清白天黑夜,許之蘅害怕地一直不敢睡,耳旁全是小芸的哭聲。
或許是第二天,那個叫阿毅的男人送來兩份盒飯,門砰一下關上,套上了鎖。
許之蘅縮在床角一動不動,無聲絕食。
上鋪的小芸不停地哭着問:“怎麼辦呀?怎麼辦呀我們……”
許之蘅沒法回答,隻能默默縮在床上流淚,她感覺自己的理智在往深淵墜落,一直往下,再往下。
怎麼辦?房間沒有窗戶,她看不見外面,身份證也被拿走了,她要怎麼辦?
她也不斷地勸自己——
沒關系,隻要找到逃跑的機會,報了警就可以回家了。
她可以的。
許之蘅咬着手背,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遍又一遍地給自己打氣。
想要逃跑,她得有力氣才行。
許之蘅不再拒絕吃飯,每一次有人送盒飯進來,她都會把飯扒得幹幹淨淨。
小芸在上鋪翻來覆去,哭泣永無制止。
她的淚水好像用不完似的,兩隻眼睛哭的像個核桃一樣腫,總是自言自語。
外面一天送一頓飯進來,許之蘅靠着每一頓飯,在心裡默默記着天數:一天,兩天,三天……
牆面上的月牙又多了一些,那是許之蘅用指甲摳出來的。
可一天又一天,一天又一天。
許之蘅心裡的絕望開始像漲潮的海水一般愈加洶湧,無力感讓她幾乎崩潰。
她完全找不到逃跑的機會,一天到晚都被鎖在房間裡,吃飯在房間裡,上廁所要敲門才會有人來開門。
為了看着她們,二樓外廳的麻将桌從沒歇局過。
外頭那些男人似乎都不用睡覺,許之蘅永遠能聽到他們的叫罵怒笑。
到後來,小芸也不再哭了,房間裡變得靜悄悄的,沉默的可怕。
許之蘅精神開始恍惚,有時她覺得自己在做夢,可下一刻她又會瘋狂敲自己的腦袋陷入無窮無盡的後悔。
門外麻将牌搓動的聲響,男人的說話聲,還有會聽見隔壁房間裡偶爾有女人扯着嗓子尖叫,慘烈地讓人心裡發寒。
這些聲音像線一樣,不斷地勒緊了她的大腦和心髒。
*
“出來。”
房門打開,門口是阿毅。
許之蘅置若罔聞,無神地盯着牆,指甲又摳下一塊白泥。
阿毅大力拍着門闆,不耐煩道:“聾了啊?我看你們是想挨揍是吧?出來!”
小芸唯唯諾諾從上鋪爬下來,轉頭看向許之蘅,“姐,我們出去吧……”
許之蘅還是沒動。
阿毅抓了抓頭發,氣笑了。
下一秒他快步邁到床前,暴起扯住許之蘅的頭發就往外拖。
許之蘅來不及抓住床爬杆,被扯趔趄一下,隻能伸手用指甲摳在他的手臂狠狠劃拉。
阿毅嘶了一聲,松開她。
許之蘅一下跌坐在地上,坐在地上赤腳往後蹭。
阿毅瞪眼看着她,眼裡都要冒出火來。
他擡着胳膊吹了兩下,深深吸了一口氣,改成箍手拽。
男女力量懸殊,哪怕許之蘅胳膊都感覺被拽斷了,她仍舊抵不住踉跄着被拖到外面。
阿毅啐了口唾沫,把人往地上重重一搡,擡腳就往許之蘅身上踹——“抓我!抓我是吧臭婊子!我讓你抓我!”
連踹了好幾腳,他的氣才消了下來。
許之蘅死死咬着唇,壓抑的悶哼卻從齒間溢出來。
她彎腰蜷縮抱住自己,一點力氣也沒有,隻能像蟲子一樣地艱難地蛄蛹着,眼淚無可抑制地湧了出來——
太疼了,真的太疼了。
她覺得自己腰上和肚子上的骨頭都要碎了。
小芸怯懦地看了看阿毅,猶豫了下,還是蹲下去把許之蘅扶坐起。
樓梯處有腳步聲往上來,有男人低低咳嗽了一聲。
阿毅連忙走過去,“容哥。”
容國盛拳頭抵住嘴又悶咳了聲,往許之蘅那邊掃了一眼,不鹹不淡地說:“下手注意點,打死了你賠給我?”
阿毅連聲稱是,容國盛沒再理會客廳裡的一切,哼着歌往樓上去。
斷斷續續的調子越來越遠,許之蘅隻覺得毛骨悚然。
應和那歌聲的是二樓另一個房間裡傳出的女人尖叫聲。
她在喊:“救救我……救我,媽媽!”
小芸身子輕輕顫抖了下,下意識把身體偎向許之蘅。
阿毅的怒火又竄上來,低聲罵了一句,掏出串鑰匙就去開門上的挂鎖。
門開了,他進去了。
過了不到十秒鐘,房間裡就傳出阿毅的咒罵聲——
“操你媽的,你以為喊救命就能出去了是不?我告訴你這邊上除了山就是山,你喊破喉嚨都沒用的,你要麼老老實實聽話,要不然你就直接一頭撞死,山上埋人方便得要死。”
“你就是讨打,都來多久了還不學乖?叫叫叫,就知道叫!”
“你再叫一個試試?”
清脆的耳光聲一個接着一個,女人哀嚎着求饒。
聞言,許之蘅瞬間臉色一白。
那女人的哭聲鑽進了她耳朵裡,不知怎麼的,她感覺自己的臉突然也隐隐作痛起來。
緊接着,一個女人被阿毅拽着頭發拖到外面來。
那個女人很瘦,不知道多久沒洗得頭發絲油成一绺一绺的,臉上被打得全是血,
阿毅冷着臉,朝麻将桌那邊喊:“馬宗,拖她去喝水。”
叫馬宗的男人抱怨:“等會兒呗,打完的。”
“嘿——”阿毅伸腳佯作要踹。
男人撇了下嘴,蔫巴巴地站起來,更粗魯地拖起女人去了衛生間,像是要把怨氣發洩在女人身上。
衛生間的門阖上,悶悶的說不清是什麼的動靜傳出來。
許之蘅牙根顫栗,緊緊地握住小芸的手,眼裡是掩不住的驚駭。
阿毅陰沉的眼再次望過來,張嘴正想說什麼時,對面房間門打開,一個穿着睡衣的女人眯着眼走出來,沙啞的聲音裡有明顯的煩躁:“你動靜能不能小點兒?”
阿毅瞥了她一眼,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