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問了一個很煞風景的問題:“你怎麼知道我生日?”
“上次身份證上看到的。”他松開她,起身從她手裡拿過杯子替她去接水,順便揿亮客廳燈。
他把杯子擱在茶幾上,“我記性不錯。”
許之蘅擡手擋了擋強光,一時不知所措。
姜和重新靠到沙發上,朝茶幾上擡了擡下巴,“生日禮物,看看喜不喜歡。”
許之蘅的目光落在了茶幾上那隻精緻的小型紙袋上。
頃刻間,她的腦海裡跳出一個零碎的記憶片段來——
十七歲那年,在那輛黑色大衆裡,餘進遞過來的那隻藍色紙袋。
一點都沒有被淡忘,清晰地在她腦袋裡不斷地放大再放大。
禮物……
許之蘅指尖不可察覺地輕抖了下。
姜和看她沒動,略略不悅,音調往下沉:“還沒看就不喜歡?”
許之蘅手指收攏握拳捏了下,從紙袋裡拿出黑色皮質盒子來。
姜和送她的,是一塊表。
款式複古,表盤玫瑰金色,棕黑紋理的表帶,低調雅貴。
許之蘅盯着那表,沒有出聲。
“不喜歡?”姜和問。
許之蘅合上盒子,“貴嗎?”
姜和看着她,“我在問你喜不喜歡。”
許之蘅低低嗯了一聲,“喜歡。”
姜和神情裡帶了點諱莫如深的意味。
他起身雙手插兜,居高臨下地看着她,聲音比方才更淡了,“不貴,回來時順路在地攤上買的。”
許之蘅擡眸,和他對視。
一霎安靜。
她把目光微微别過向下,突然瞥見姜和左手腕上戴的那塊表——
和送她的那一款,款式大差不大。
情侶表。
許之蘅愣了愣,瞬間就懂了。
這是姜和送給她的生日禮物,也是他邀請她進入自己世界的邀請函。
手裡的盒子的重量似乎又沉了幾分,竟然有點壓手。
許之蘅的心裡彌漫開淡淡的悲傷來。
她悲傷是因為她曾經被人惡劣地對待過,才格外恐懼别人的善待。
盡管她不斷告訴自己,沒有什麼不同。
她秉承着随波逐流的心态生活,卻依躲不過去,她的心依舊會因為别人遞過來的一點點善意而感到溫暖。
許之蘅明白——
在她和姜和之間,有什麼在悄無聲息地變化着。
在她和姜和交換秘密時,姜和幾句譏諷就觸到她靈魂暗處時,她就明白——
姜和是不同的。
他們一點都不像,可又如此相同。
這種不倫不類的相像,令她覺得格外悲傷不幸。
許之蘅收斂好情緒,重新打開盒子把表戴在手腕上扣好搭扣,晃了晃手,問他:“好看嗎?”
姜和抿抿唇,偏過頭不出聲。
“姜和。”
“幹嘛?”
許之蘅破天荒地伸手去揪了下他的袖子,認真道:“我喜歡的。”
于是她就瞧見姜和的嘴角好像悄然地往上揚了一瞬。
其實這個人,有時候也蠻好哄的。
許之蘅忍不住抿嘴輕笑,低頭細細摩挲着表帶的紋路,“謝謝。”
靜默幾秒,她聽見姜和輕輕哼了一聲。
冷冷的,尾音又了點滿足的意味往上揚。
姜和神色稍霁,“有沒有什麼願望?”
“好像沒有。”
“想想,我先去打個電話。”
姜和握着手機進了卧室。
許之蘅把盒子收好,低頭摸着表陷入沉思。
等她進屋時,姜和還在通話,側頭看了看她。
許之蘅默不作聲地躺到床上,看了看手機。
黎韻給她發了條微信,時間顯示在四五個小時之前,問她在幹嘛。
許之蘅想了想,回了一句;[剛剛在睡覺。]
消息轉出去,姜和揿斷了電話,也上了床。
“想出來了?”他問。
“想好了。”
“是什麼?”
許之蘅放下手機,解下手表擱在床頭櫃上,轉頭看他,“以後别叫我嬌嬌?”
刻意的尾音上揚,是詢問商量的語氣。
姜和眨了下眼,疑惑:“為什麼?”
“我不喜歡。”
姜和沒作聲,同樣解下手表,默默躺下身,盯着天花闆想了一會兒,說:“不行。”
他的語氣很平淡,卻有着一種不容置疑的意味。
許之蘅也不失望,點點頭:“好。”
“為什麼不喜歡?”姜和斜着眼看她。
她反問他:“那為什麼是嬌嬌?”
姜和靜了靜,語氣悠然道:“隻是第一次見你,覺得你像花。”
“……我記得那天我告訴過你我叫什麼。”
許之蘅伸手揿滅大燈,隻留下床側兩盞台燈,躺下身去。
姜和答:“我記錯了。”
“……”
許之蘅沒作聲,瞥了他一眼,很快收回。
“你那什麼眼神?”姜和頭擡了擡。
“沒事。”
“轉過來。”
許之蘅略略用力閉了閉眼,拿手墊着臉側向他。
姜和同樣側身而躺,目光筆直未動,長久地看着她。
許之蘅不閃不避,回望他。
每一次,她都是用這種眼神接住他的目光。
直白又坦然,一眼就能看透。
姜和心中那股歇息的酥麻又活起來到處鑽,攪得他的心突然軟得不行。
片刻,他擡手,手掌覆蓋在她雙眼之上,湊過去,輕輕啄下她的唇,像蜻蜓點水而過。
“信我,嬌嬌不是别人。”他低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