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身灰色的西裝,左胸前别了一朵花,滿臉都是喜慶的笑意。
左右環顧了一般,這才找見許之蘅。
說實話,李光晨心裡也挺不是滋味,每次許之蘅都是像做賊一樣偷摸,生怕被許之蕪看見。
可沒辦法,心酸歸心酸,還是老婆最重要啊。
李光晨心下微歎,擡手揮了揮,小跑過去。
姜和瞥了一眼,擡了擡頭,身子仍舊斜斜靠在車旁,卻不見方才那樣懶散。
大喜日子,李光晨臉上喜氣洋洋的,咧着嘴笑道:“來了啊。”
許之蘅笑:“新婚快樂。”
“我姐姐呢?”
“她在上面梳妝室坐着呢。”
李光晨又看向姜和,問:“這位是?”
還沒等許之蘅回答,姜和朝他伸出手,臉上挂着得體的淡笑:“你好,我是許之蘅男朋友。”
他的态度那樣謙和,半點不見平日的散漫乖戾。
許之蘅的臉,突然就燙了一下。
“你好你好。”李光晨同他握手,目光不由飄在車前的前标上,心裡浮起一點豔羨。
保時捷啊……這車一百多萬呢。
李光晨不免看了眼許之蘅,但他很快收起複雜的思緒,說:“走走,我帶你們上去。”
*
酒店十二層。
不過樓下片刻寒暄的功夫,此時玻璃窗外,夜幕已經拉下。
李光晨走在前,他們落後一步。
拐了彎往裡頭走了點,在宴會廳二三十米開外的走廊上,李光晨停下腳步對許之蘅說:“我先進去看看。”
許之蘅點頭目光順着他而去,落在門口那擺着的婚紗海報上。
身邊人流穿梭,她定定看着。
海報上的許之蕪化着精緻的妝,身着婚紗,靠在西裝筆挺的李光晨懷裡,眼裡盛着幸福,笑得很甜。
看起來真是登對。
姜和也望過去一眼,評價道:“你和你姐姐長得不像。”
許之蘅笑了笑,“從小到大,大家都那樣說。”
望着海報上的一雙壁人,她想起最後一次姐妹倆見的那一面,許之蕪的眼神像冰一樣的冷淡。
這樣就很好,她該遂着許之蕪的心願,同往事一起消失在她的生活裡。
許之蘅手抓着裙邊一角,幽幽出神。
“裙子要皺了”。姜和伸手把她的手輕輕掰開握在手裡。
*
宴會廳裡燈光敞亮,中間一條婚道,兩旁有彩燈和花朵點綴,正中的台面上方拉着一條長長的橫幅——
恭喜李光晨先生和許之蕪小姐新婚快樂。
粗粗看了一眼,廳裡有一二十桌的樣子,賓客已到許多,服務員已經開始上菜了。
李光晨給許之蘅安排了一桌靠角落的位置,他的神情看起來有點抱歉,“不好意思啊,本來親戚應該坐在那邊的……”
“我理解。”許之蘅并不在意。
新郎忙得打腳,那頭人在喚,李光晨很快離去。
這桌上已經坐下了三個人,模樣看着都很年輕,似是互相認識,不時交談着。
桌上旋轉盤上的硬菜都是海鮮,就連湯粥都是螃蟹和鮑魚熬的。
許之蘅沒有胃口,大部分時間裡,她都是低頭看着手機。
屏幕黑着,模糊映出她的臉來。
姜和更是沒有興趣,玩着手機,目光偶爾擡起,也是落在許之蘅身上。
倆人是那樣格格不入,一點都融不進這喜慶的氛圍裡,看着着實令人在意。
過了一會兒,許之蘅身邊的女生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姜和,忍不住問:“你是哪邊的親戚啊?”
許之蘅面色淡淡的,說:“我是新郎那邊的同學。”
姜和聞言,瞥了她一眼。
他今天還是頭一次見她撒謊都面不改色的。
女人哦哦兩聲,“我是新娘的大學同學。”
許之蘅颔首微笑,再無他話。
宴會廳裡更加鬧哄了。
又過了許久,四周燈光暗下來,一束冷白色的燈光打亮正中,鼎沸的人聲也弱了下去。
主持人在說着冗長的開場白。
而後,他說:“新郎上場啦!”
輕揚溫馨的音樂聲裡,李光晨從展台一旁踏階而上,一手握着話筒,一手拽着西裝的下擺,站在展台中間被主持人揶揄得滿臉通紅。
主持人又說:“讓我們歡迎今天最美麗的新娘許之蕪小姐——”
掌聲響起,宴會廳左邊的側門裡緩緩地走出身着白紗的許之蕪。
柔和的燈光鋪在她的身上,照出一條斜斜的影子。
她盤着頭,身着抹胸拖長尾的婚紗,手持捧花,嘴角噙着笑,整個人看起來素淨又美好。
可她獨自一人。
她本該有父親在旁攙着一路祝福相送,最後将她的手交付于李光晨掌中,語重心長交代:“我把女兒交給你了,你要好好對她。”
本該是這樣的。
許之蘅雙手悄悄攥住裙面,心底苦澀慢慢泛了上來,頂住她的喉頭。
這場婚禮因為她造成的那缺憾一角,再也……再也沒有機會填上。
她靜靜地看着許之蕪站在婚道這頭停了一會兒,獨自一人緩慢又堅定地走向對面的李光晨。
不長的路,她走得很慢。
昏暗的一角,許之蘅突然紅了眼。
水意悄悄蘊糊了她的眼睛,眼中許之蕪的身影和燈光暈在了一塊,晃來晃去變成兩顆後悔的眼淚,直直滴落下去。
台下全是掌聲和笑聲。
許之蘅低下頭去,聽見許之蕪和李光晨交換着婚禮誓言;聽見她改口喊着李光晨的父母爸爸媽媽。
也聽見了主持人大聲念着:“新娘似乎有些激動……讓我們祝他們百年好合!”
又聽見台下一陣歡笑鼓掌。
姜和的手掌悄然攏在她的手背上,沉聲同她耳語:“你要是這樣哭,就要被發現了。”
許之蘅偏過頭看向他,含淚笑着對他說:“我知道。”
燈光逐漸亮了起來,新娘新郎要開始敬酒了。
許之蘅凝望着台上的那抹身影,全神貫注的一眼之後,她輕聲說:“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