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父對自己的認知非常清晰:我沒多大本事,也上不了多大台面,索性女兒是個成大事的,他隻想老老實實幹活,不給閨女找麻煩。
甯王剛夾了一筷子“它似蜜”,還沒來得及防盜嘴裡,陸離和祁靖就趕到了,福珠帶他們倆去浴間淨手,回來時祁風和胡縣令還在等着他倆動筷。
祁靖洗了手急着回桌食飯,陸離擦幹手,插空問福珠:“可緊張了?肅王和甯王是當朝最宅心仁厚的異姓王了,娶的夫人都是慈悲心腸,肅王殿下乃武夫出身,更是不拘小節。”
福珠知道他這是幫自己呢:“多謝,兩位夫人都很和藹可親,我剛才就看出來了。不用擔心我,我的抗壓能力不比你們差!”她深吸一口氣,把試探的話問出口:“說回來,我是托你的福才能認識這麼多貴人,你經常陪着他們,萬事多加小心。”
陸離看她對自己陌生的态度,想把實情告訴福珠,但鑒于多事之秋,他還是能避就避:“我也就是與祁靖相識後才搭上了關系,我一芥平民,咱們倆都差不多,往後你也不用喚我陸公子,直接喚我陸離就行。”
說罷他倆心照不宣的都不提這個話頭了。
祁靖回了桌便大快朵頤起來,他才不會等陸離呢,和他客氣什麼!
祁風見祁靖如此,與胡縣令對視一眼,也抄起筷子食起飯來。幸好他們與甯王沒坐一桌,否則連塊骨頭都搶不到。
肅王偏愛它似蜜,外邊包裹着琥珀般的醬汁,晶瑩剔透,一口下去,外焦裡嫩,酥脆的外殼不影響羊肉的細嫩。細細品味,羊肉片能嚼出羊羔的乳香,懂行的肅王知道,這說明羊肉夠鮮,處理的夠及時,廚藝過硬。
甯王夾了一塊醋椒魚,酸酸辣辣的甚是開胃,魚肉細膩,在口中如油脂一樣,不經意間就融化了。
“娘,我想嘗一塊魚肉!”祁新辰見董明嘉和董鹄在食,還有那胡盼清,屬他食肉最多,所以他也急了,生怕被那小胖墩搶光了。
“你等等。我看看有沒有魚刺。”甯惜錦夾了塊魚肉到自己碗裡準備撥開看,福珠見狀解釋道:“這條魚菜是鳜魚烹的,通體的魚隻有兩根大刺,已經被我拔掉了,可以放心食了。”
祁新辰一聽,瞬間高興了,心想:福珠姐姐真是個細心之人,把魚刺都考慮到了!
福珠要是聽到他的心聲,肯定會回答:惹不起大領導還不得考慮的周到些?
陸離也偏愛那條醋椒魚,魚肉炖的紮實卻不柴,魚肉細嫩還帶着嚼勁,拾起來酸辣開胃,他一口米飯一口魚,連上次嘗過的粉條都顧不得嘗,隻專注于那條鳜魚。
顔氏夾了一口蝦肉,緊緻彈牙,清甜馥郁,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她陪甯王南下的場景。
那時候甯王還隻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官兒,南方發了大水,百官無一人應聲,隻有甯王站出來,自願南下治水,那時候他的身份隻能站在百米開外的殿口,先皇都看不清他。
那時候省吃儉用的,隻為省下點銀财用于治水。所以顔氏便于當地的婦人學着趕海,打些個魚蝦用于三餐。
雖然那段時光與她相距甚遠了,但她依然懷念那段和甯王并肩的日子,一眨眼,竟過去這麼多年了。
後來回到朝廷,甯王一路高升,她跟着也嘗過不少京内大大小小的酒席,食過的蝦子都不再是那個味道。
“丫頭,這裡的蝦肉不是京城裡的?我嘗着與普通的河蝦不同!”顔氏又夾了一整個蝦肉放到嘴裡嚼。
“的确是位南方的友人送給我的,除了蝦米肉,炸雞椒和花浪香菇裡也有蝦肉,隻不過是剁成茸了。”福珠回答道。
劉玉此時在隔壁院嗦粉條,其實她是第一個到的,但不想和王公貴族摻和,索性跑到曹阿婆家來逗孩子,與阿茂他們搶美味。
炸椒雞被福珠用刀一分為二,原來的一人一塊不夠分,福珠隻好改刀,這樣沒每一片差不多就夠了。
改刀之前的炸椒雞酷似院子裡的辣椒,改完刀形狀不改,隻剩下半片辣椒了。
炸椒雞外皮金黃酥脆,一咬掉渣,炸酥的面塊油香四溢,沒有半點水分,越嚼越香,福珠偏愛炸的油乎乎的外皮,一吃滿嘴都是油。裡邊的雞肉還夾着巧心餡兒,豬肉和海蝦的融合,嫩香且潤,與酥油的外皮搭配,正好滋潤了幹澀的酥皮,嚼多少下都不會膩。
花浪香菇寓意是踏着海浪的香菇,海浪指的是什麼呢?是剁的細細的海米茸,雖然沒有整海米那麼筋道,但是整塊香菇都染上了海米的鮮味,香菇軟彈,蝦肉細嫩,它雖沒有蝦米肉來的那麼橫沖直撞,但是香菇獨有的柔性,綿長,更令人回味。
除此之外,福珠還做了糖拌西紅柿,小孩子尤其喜歡這種酸甜冰涼的口感,西紅柿用井水和冰塊鎮過,從裡倒外,鮮紅的果瓣都是涼津津的。
大禮朝的西紅柿是脆甜的,有的掰開後,果瓤帶沙,咬下去每個小粒都會爆開,發出“沙沙”聲,而沙瓤一旁的瓤肉挨着雖近,卻是水潤光澤的,兩者在口中形成兩種極端,兩種體驗。
待衆人用飯用的差不多時,福珠給女眷們上上來下午準備的荷花茶,茶水性寒,帶着荷葉與荷花的芳香,去火上佳,隻是孕婦不宜,福珠特地給劉玉盛了一碗雞湯,還有小孩子們,福珠還是讓他們飲的烏梅湯。
“齒頰留香,有自然的草香味!”顔氏飲了一口荷葉茶感歎道。
“這茶有種遺世獨立的涼意,還有一種超凡脫俗的灑脫,飲了這茶,感覺我能在草原上策馬奔馳百餘裡!”肅王夫人何氏飲出一種蕩氣回腸之感。
說罷,又端起祁新辰的烏梅湯飲了一口,與荷花茶的淡雅不同,烏梅湯的口感就如它的顔色,濃而厚:“又酸又甜,如稚童一般,喜怒多變,乍一入口是酸的,再品是甜的,咽下去那股甜也且在你喉間徘徊。”
顔氏飲完荷花茶,續上了一杯烏梅飲子:“可不是,小孩子要是苦鬧起來,很難哄好,可要哭上好一陣子。”
兩種茶來回換着飲,胡盼清飲了他娘的一口清茶,皺着眉頭道:“一股子草皮味兒,不甜也不酸,隻有一股雨水的淡味兒!也太沒滋沒味了?莫非大人都喜歡這種味道的?”他偷偷嘗過沈夫子的茶水,又苦又澀,大人飲的白酒,又辣又酸,哪裡好喝?莫不是大人都喜歡這些奇奇怪怪的味道?
青草味兒、馬尿味兒、草藥味兒,大人的世界,他小孩子着實不懂。不過這點眼力見還是有的,如若他把這番話講出口,他娘親必打他,所以他小大人似的捧着烏梅飲子對月獨酌,仿佛有什麼愁緒。
董鹄這孩子左右逢源,不一會兒就與祁新辰混熟了,推了推獨酌的胡盼清,他們四個小人舉杯相碰,和隔壁桌的陸離他們一模一樣,仿佛看到了他們的小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