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靖瞥了眼陸離手上的那把斷草:“不對!”
“為何?”
他矮身撥開草叢,細細觀察,斷痕斜向下,留下的草葉由長至短:“這一大片草,是一氣呵成被斬斷的,如此大的砍劈面積,隻有倭刀能做到。”
“自先皇登基,下旨規定兵營一律用直刃,早就将彎刀收繳了,所以整個大禮朝,找不出一把倭刀來。”祁靖憤怒道:“還真不是普通水匪,吃裡扒外到勾連倭寇了!”
陸離沒有意外,他早就懷疑和倭寇脫不了幹系:“裡外勾結,這便是那個‘外’了。”
“通知魯地攔截吧,他們走不了這麼快,要是運回倭國,肯定能截住!”
祁靖想起失蹤的手下,激動的紅了眼睛:“他們大膽!夥同倭寇偷走百姓心血,欺騙朝廷,殺害同胞,簡直豬狗不如!”
誰都明白,船上所有的兵将,已經無聲無息地消失了,陸離沒法欺騙他,也欺騙不了自己,隻道:“我們能做的就是查清真相,向朝廷公布幕後主使,給天下百姓一個交代。”
“閩南是三皇子的地盤乃是朝中上下默認的事實,除了他蕭铎,誰敢在他的地盤撒野?”祁靖想起之前的種種,愈加壓抑不住内心的想法。
“話雖如此,在拿出證據之前,你的所有想法都隻是猜想。”陸離扔了那把亂草,拍掉了手上的浮塵:“三皇子是聖寵正濃的麗貴妃之子,自小便會讨人歡心,從未挨過皇帝責罰,況且他親娘舅柳學戰死邊境,皇帝有愧于柳家,對他更加至重,沒有确鑿的證據,弄不好把咱們自己搭進去。”
但陸離心裡想不明白:即便種種迹象都指向三皇子,依照皇帝目前對他的器重程度,隻要他自己不做忤逆之事,皇位必定是他的,偷國叛敵這個罪名要真落實了,皇帝再寵他,蕭铎的小命也保不住了,他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韪?
“祁靖,此事還要從長計議,切不能沖動,管好自己的嘴。”陸離嚴肅地叮囑他。
“我知道,也就是這裡沒外人,我實在氣不過才跟你啰嗦兩句。”祁靖收斂了情緒:“放心,還沒真相大白,我不能先把自己折進去。”
“沒有證據,我們隻能在心裡懷疑,但也不能因為偏見,蒙蔽看清真相的眼睛。”陸離在這個紛雜錯綜的案子裡,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回吧,他們把尾巴清理的幹淨,這裡查不到任何線索了。唯一的希望就是攔住他們的船隻,最起碼能證明朝廷有人與倭寇勾結。”
“我們要如何向朝廷禀告,這也得瞞着,那也不能說的?”祁靖想想就撓頭,這種憋屈的滋味太難受了。
“你直接回魯地,禀報的事就交給我。”
“要是責罰你怎麼辦?”祁靖擔心地說。
“我無官無職,而且以後也沒有做官的打算,隻是幫個忙,皇帝能将我怎麼樣。”陸離開玩笑地說:“咱們總得摘清一個人,否則連個幫手都沒有。”
下了船,陸離與祁靖都裝出一副無所得的愁态,第二日,兩人也沒再張羅着讓本地官員配合調查,默默離開了。
陸離回京後,直接去了福珠的飯館,他這連來帶去,即便快馬加鞭,小一個月也過去了。
福珠這邊剛收到趙凝兒托人送來的蝦子,還讓小厮捎話:說是上次聽她說海蝦馄饨,總是念念不忘,昨日聽說她爹得了魯地的海蝦,趕緊連着水缸給送來了。
說完不忘加了句:“小姐她随後就到,讓我先過來給姑娘打下手。”
真是遇上了真正的吃貨,福珠無奈的想,既免費的下手來了,她還客氣什麼,不用白不用,當即吩咐:“那你先把缸裡的蝦子洗淨剝皮吧。”
小厮無從下手,福珠當即拿起一個給他示範,隻見她拿着一把小刀,沿着蝦背劃開,抽出黑色的蝦線,擠掉蝦頸的髒物,将蝦殼與蝦頭剝下來:“這殼與頭也不要扔,與蝦肉單放即可。”
福珠拿了塊三肥七瘦的鮮肉,先切成肉丁,再剁成肉泥,這個活計阿餘就能幹的了。
她怕小厮幹不好,盯着他去了。陸離到了飯館,前邊人多眼雜,想了想将馬拴在了後門處,直接從後院進去了,福珠聽到動靜,擡頭見是他,脫口而出:“你回來啦?”
說完才想到,自己啥時候跟他這麼熟了。
然而不等她找不,陸離接話道:“是啊,這不剛回京就聞着香味來飯館了。”
“來得早不如趕得巧,陸公子是有口福的。”福珠指着盆裡剝好的蝦肉道:“今天得了海蝦,正好做肉馄饨。”
陸離看到蝦子,想起在閩南食的蝦肉,也不知是怎麼煮的又柴又腥,問道:“什麼食法?”
“與豬肉同輔,包小馄饨呐。”福珠看他情緒不高,講起諧音梗來:“豬肉蝦仁馄饨,外号殺人誅心,還敢不敢食?”
“這有何怕?”陸離想到了案子:“殺人誅心,直搗痛處,怕是豺狼虎豹來了,也要将它烹的軟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