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阿鯉,阿餘他們不用再騰出時間刷碗筷去了,果然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
斷斷續續又忙了月餘,福珠一直加着小心,好在鋪子一切太平,沒鬧事之人,倒是陸林的妻子劉氏時常來用飯。
前幾次都是中食過來,後來知道飧食更熱鬧,便改了時候,時辰早就帶着孩子,時辰晚就獨自一人。
來這裡用飯,有專門小厮駕車,穿着不俗的貴人不在少數,但坐到關門還未離開的獨身女子不多,福珠想不注意都難。
尤其是臨近中秋,劉氏的憂思好像更濃了,幾乎日日來,先是坐在屋裡用飯,等到人少了,便拿着飲子坐到外頭,望着越來越圓的月亮發呆。
還有半個月中秋,福珠提前在孫木匠那裡定了月餅模子跟匣子,不然用的時候再趕就來不及了。
這是有福來第一次賣月餅,也是福珠來這裡後的第一個中秋節,這個節日蘊蓄的思鄉之情,比過年還濃烈,重視程度也堪比春節,人們大都會拿着雞鴨魚、水果還有月餅奔走探望,這麼好的賺錢機會當然不能放過。
福珠詢問了田氏吳氏、林大廚,發現禮朝月餅雖喚作“月餅”,但餡料樣式匮乏的很,隻有芝麻餡兒。福珠又去詢問趙夫人、安禦醫,發現這貴族用的月餅餡料多一點,也隻是多了棗泥跟豆沙。
至于外皮呢,就是白面夾了糖揉了皮,然後像包餃子一樣包起來,壓圓上鍋蒸,這讓福珠接受不了,這麼有意義的節日,竟然用“死面餅”慶賀,且讓她來為大禮朝百姓開開眼吧。
雖說蒸鍋也能湊合做月餅,但烤月餅花樣才多呀,家裡有現成的面包窯,這下派上用場了。
鹹口月餅福珠打算做鮮肉、蛋黃餡,若是接受不了鹹口的,那還有甜口的:五仁餡兒、豆沙餡兒、棗泥核桃餡兒、黑芝麻花生餡兒,對于不同的餡料,還要搭配不同的月餅皮,總有一種對你口味。
月餅種類繁雜、口味差異也大,福珠打算先烤制一波内部試水。
阿餘阿茂聽聞要烤月餅,可把他們高興壞了,連晚上跑堂都有勁兒了。
第二日,隻有林大廚與宋老太在有福來值班,福珠帶着其他人一大早起來就開始準備月餅餡。
昨晚的豆沙與棗泥便在大鍋裡整好了,黑芝麻也提前炒熟了,甜口餡料做起來不難,但與之搭配的外皮,便沒有那麼簡單了。
甜口餡料食起來甜膩,所以外皮要清淡且“厚實”,來中和那股子膩死人的甜味兒。
沁血的紅豆泡發後放入大鍋焖煮,睡前填上最後一根木柴,可以小火咕噜半宿。
第二天醒來,滿屋都是豆子的清香。紅豆被煮的綿軟,砂礫感的内芯緩緩流出來,豆子外皮泛着粉紅,早上衆人沒用飯,一人一碗豆沙拌白糖,空氣裡都是甜的。
剩下的紅豆餡用鏟子加糖碾爛,然後上鍋再次炒香。
黑芝麻不用上蒸鍋,但是要兩次上炒鍋,芝麻粒提前炒香,磨成芝麻碎再次炒到抱團。
小火将黑芝麻碎裡的水汽慢慢析出,芝麻餡料越飽越緊實,因着加入素油的緣故,愈發細膩柔軟。
因着做法相同,福珠将甜口餡料交給田氏,吳氏在一旁按照福珠的配方活餅皮。
阿餘帶着阿鯉敲鴨蛋黃,宋月将腌足兩月的鹹杬子送過來了,竹籃裡是一個個黃泥蛋子,清水洗淨後,敲開裡邊,清靈的蛋清,硬質的蛋黃,輕輕用手一托,兩者便分離了。
福珠正給蛋黃的碗裡倒酒,阿茂将肉餡也剁好了,隻等福珠加調料。
剛剁好的肉餡松散,不加任何處理,烤出來的餡料如渣土般的口感。
所以對調味的要求是:精、全、準,不能多也不能少,香油、黃酒打頭陣,與豬肉末接觸的時間越長,邪味祛的越好。抓勻後,還要放糖、鹽、水蔥末,醬油,雞蛋黃連着清在碗裡打散,一齊倒進肉餡裡,繼續上手抓。豬的夾心肉鮮嫩,吃水效果好,慢慢的,肉餡會凝成半膠質的肉糜,外邊的水汽全被肉吸收進去了。
阿餘敲完蛋黃,去田氏那邊幫忙了,棗泥核桃餡剛好出鍋,滿院子飄着棗泥的甜香,與豆餡不同,棗泥餡是魅惑的、誘人上瘾的,加上核桃碎炒制,油脂與甘甜的碰撞,後世妥妥的糖油混合物,讓阿餘忍不住:“小姐,不用烤月餅,這餡料我能抱着啃一盆!”
“你這丫頭,食完一盆,莫不是要撐的拉肚子了!”福珠被她誇張的發言逗笑了。
阿鯉把需要的瓜子仁、核桃仁、松仁、花生仁剝好皮,加上黑芝麻仁,五碟子堆的小山似的果仁,隻待彙成文人雅士口中的“五德。”
吳氏過來看,感歎道:“這都是好東西!”
“東西好,寓意也好,這五種果仁代表的是仁義禮智信之美德,此乃月餅中的謙謙君子。”福珠指着碟子道,不過也是略有遺憾,其實花生仁不在五仁當中,後世的橄榄仁作為缺失的君子,在本朝實在找不到,便隻能讓紅衣花生來替代了。
不過隻要果仁新鮮,不拿冬瓜泥、蘿蔔絲來以次充好,便是好東西。後世多用冬瓜泥加香精掉包成各種口味的糊嘴月餅,咬一口将牙膛糊的嚴實,呼吸不暢便會嚼的幹嘔,咽也咽不下去,上也上不來,食個月餅,痛苦萬分。
不過五仁月餅的餡料都是真材實料,即便有讨厭的青紅絲,好在果仁是真材實料的,這個做不了假,從用料來說,也可稱得上“真君子也。”
餡料齊備,吳氏活的面團也醒發好了,水漿皮月餅用刻好的模子,上邊刻着月餅的口味,隻需要将擀好的劑子擱餡團成球,往模子裡一摁,“啪”再往桌子上一扣,帶着花邊的圓月餅便好了。
翻毛月餅與酥皮月餅需要收口不拿褶子,收的薄了會吐餡兒,收的厚了不成型,這個活計便由福珠母女和二嬸來做。
為了區分軟皮月餅,福珠特意刻了“月餅章”,蘸上紅曲粉水,往粉白的團子上一扣,紅豔豔的,甚是醒目,月餅自此便有了歸屬。
面包窯寬大,這次包的月餅不多,便一股腦都放進去烤了,期間一行人也沒休息,忙着收拾備料,畢竟之後要消耗不少原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