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晚膳後,燕涼幫暝換藥。
看到已經結痂的傷口,燕涼的動作稍頓,“這傷……好的這麼快?”
暝有一搭沒一搭撚着他垂下的長發:“你不是知道為什麼嗎。”
知道什麼?
知道妖和人的恢複能力不一樣嗎?
燕涼若無其事轉移話題,“劉管家說今天外面很熱鬧,傷口沒什麼大礙的話,想出去看看嗎?”
管家原話是:“上元節除了煙火大會,滿城的花燈也很有看頭,通常在節日的前幾天就開始預熱了。”
應該來不及看煙花了,看看花燈也挺好的。
暝應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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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
京都的上元節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比春節還更熱鬧,僅是臨近節日,百姓已經操辦得熱火朝天。
燕涼給暝系了件朱紅色的大氅,自己則是披了件較為淡薄的玄色披風,兩人走在一起格外相配,連管家送他們出門的時候都恍惚了一會,覺得他們好像真是一對伉俪情深的夫妻。
“這古代的元宵節,的确很有意思。”
燕涼付了錢,從小販手裡拿了兩個惡鬼面具,饒有趣味地幫暝戴上,“這紅的很适合你,青色的這個我戴。”
暝安分地仰着臉,讓他給自己綁帶子,“這個面具兇神惡煞的,戴上哪裡好看了?”
“有時候好看不是一種外觀,而是一種感覺。”
燕涼欣賞了一下自己的動手成果,滿意地把剩下的那個面具往臉上一扣,“怎麼樣,有沒有體會到?”
他身姿颀長,猙獰的面具上按着那骨節如竹的手,形成一種奇異的視覺沖擊感,暝有些新奇:“感覺确實還不錯。”
像他們這樣戴面具的人還有很多,雖然暝坐着輪椅容易吸引人注意力,但大多數人隻是匆匆一瞥,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了。
燕涼:“古代的元宵節比現代熱鬧很多,像我身邊的人關注元宵節的大多數原因是——”
暝:“是什麼?”
燕涼:“要開學。”
暝一怔,顯然沒考慮過這個答案,“你好像是高三,還沒成年……”
燕涼笑的促狹,手去捂了捂他的耳朵,渡去一點暖意,“知道得這麼清楚,我沒和你說過吧?”
暝:“系統對每個人都存了檔案,我看過你的……你進入遊戲那天好像是馬上要高考了。”
“嗯,第二天就要高考,那天晚上還有個男生和我表白,系統聲音響起的時候,我還以為是我拒絕他後他對我的惡作劇報複。”
“你在學校很受歡迎啊。”暝淺淺勾了下唇,“也是,你一直都讓人很喜歡。”
燕涼壓下一些不合時宜的念頭:“也就隻有你會有這種想法了。”
他以前在學校一直不怎麼愛搭理人,可能因為孑然一身,習慣了獨處,也可能因為生來情緒就寡淡……再或者因為别的什麼,反正,絕對說不上讨人喜歡。
離災難的開始其實也沒過多少天,高考、表白這些事卻莫名遙遠了,而暝就在眼前,燕涼看着他就不自禁去想以後,“等一切結束了,高考應該也會恢複。”
他問暝:“你對華國有了解嗎?有沒有特别喜歡的城市,我可以考過去,在那租個房子,我們一起生活。”
一起生活。
暝低頭盯着自己的手出神,好半晌才回應道:“我沒有特别喜歡的地方,你去哪我就去哪。”
燕涼正要說話,一嗓子吆喝聲吸引了他的注意,轉頭一看,五大三粗的男人站在幾排貨架邊,貨架上是形态各異的花燈。
那些花燈做工細膩,外觀可愛,和男人放在一起有種古怪的喜感,“兩位公子看看燈吧!每個燈都是俺親手制的,絕活手藝!僅此一家!”
燕涼一眼看中一個八角燈,“這個怎麼賣?”
“公子好眼光,這燈賣的好,就剩這一個了!”
男人報了價,比别處貴了些,但勝在燈精緻。
燕涼爽快地付了錢,回頭去找暝。
今日的晚風不似先前一般冷,或許也被這上元佳節的熱鬧所感染,稚童的嬉鬧和商販的叫賣混雜在一起,那些愛恨恩怨、喜怒哀樂總在時刻上演。
人間百态,衆生百相。
燕涼提起燈,玄袍翻飛,眉宇總算有幾分符合年齡的潇灑落拓,“這個燈喜歡嗎?”
他回頭,卻看見了更多的燈,那些燈火明暗交錯,簇擁着輪椅中的人,朱衣墨發,郎豔獨絕。
那人摘下面具,微微偏頭朝他一笑。
“喜歡。”
暝的眼底映了一片星星點點,這句喜歡好像說的不是燈,而是他。
燕涼一瞬間愣住了。
原來對他來說……【不要在煙火中迷失】,是這個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