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下官不敢
細雨如針,綿綿滋潤萬物。
窗台處,青年倚靠着小榻,如畫的眉眼淡漠地望着院子裡的梨樹。那雙狹長的眼眸,如同一汪深潭讓人看不穿。
微風細雨,梨花如雪。濕潤的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梨花香。
雁南走進院中便看到如此畫面。皚皚的滿樹梨花是一幅畫,姿容濯濯的青年亦是一幅畫。
郎朗如日月入懷,皎皎若玉山映人。
哪怕此時太子正身負重傷,面色蒼白,唇無血色。美人就是美人,容色不減。
雁南回神,低頭走向廊道。途經窗台的時候,他停下腳步,向裡邊的人行禮,開口道:“太子殿下,陛下這次派來李指揮使接您回宮。”
眼眸平靜如水,毫無情緒波動。趙興的嘴唇微微張開,輕輕吐出三個字:“莫理會。”
雁南面色無奈,低聲道:“這回李指揮使帶來了上千禁軍保護太子殿下,并有陛下的口谕。陛下口谕讓太子殿下跟随李指揮使回宮。”
若是太子不跟着李指揮使回宮便是抗旨。
趙興無聲的哂笑一聲。緩緩躺下,閉上眼睛,一副擺爛的模樣。
“太子殿下?”雁南忍不住探頭進去,望着趙興。
見趙興如此,他隻能繞道進門,小聲勸說道:“太子殿下在外終究是不安全,陛下前後派了三撥人來接您回宮,這也是擔憂您的安危。更何況這次李指揮使是帶着陛下的口谕來接太子殿下回宮的,若是太子殿下拒絕,那便是抗旨……”
“你轉告李祺,有本事就把孤殺了,帶着孤的腦袋回京。”趙興連眼睛都沒有睜開,明明聲音如此溫和,這話卻帶着濃濃的怨氣。
“這……”雁南表情僵硬,不知所措。
趙興現在壓根無暇顧及他人感受。剛穿越過來就遭遇刺殺。一夜三波刺殺啊!趙興挨了三刀,刀刀都是緻命傷口!□□之痛,讓趙興覺得自己随時會嘎了。他身受如此重傷,命都快沒了。那位皇帝爹卻一個勁的派人來催他回京。這哪是催着他回家,而是在催他快點去見閻王!
這半個月趙興已經捋清楚了當下的情況。他穿越到了一本書裡。
幾十年前老趙家出了個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人物,黃袍加身被一群小弟擁護當上了皇帝。然而太|祖的子嗣一個接一個早夭,在杜太後的勸說下,最後隻能傳位給弟弟,也就是當今皇帝。
其實太|祖還留下兩個兒子,當年金匮之盟約定等太|祖的兩個兒子長大後,當今皇帝就要把皇位傳位他們。
屁股都坐在皇位上了,哪還有把皇位讓出去的道理。所以當今皇帝先後算計了這兩個侄子,以謀反罪名逼他們去死。
坐穩皇位後,皇帝才能放心的立自己的兒子為儲君。
昔年貧苦的時候,皇帝有個屠戶出身的糟糠之妻。他一直嫌棄這個發妻,哪怕登基之後也沒有追封其。這位發妻給皇帝留下了一個長子,也就是大皇子。
老趙家建立新政權後,當時還是王爺的皇帝,求娶了江左謝家女為王妃。皇帝登基後,立謝家女為皇後。原主趙興就是謝皇後所出。
立儲之時,朝堂熱鬧了一陣子。畢竟大皇子的生母是皇帝的發妻,大皇子既是長子也是嫡子,按照禮法應當立大皇子為儲君。可是皇帝卻嫌棄大皇子的生母是屠戶出身,甚至不願意追封其生母。皇帝隻認謝家女為皇後,執意要立謝皇後生的二皇子為太子。
作為太子,在謝皇後的教導下,原主趙興自小修君子之德,養君子之風。要容貌有容貌,要氣質有氣質,要才華有才華,要能力有能力!十二歲開始參政,議政之後多次上奏惠民之策,深得民心。無論是打仗還是赈災,皆身先士卒。一片赤誠,為國為民。民間甚至稱贊趙興為‘少年天子’。凡他出行,街上必定有諸多百姓跪拜。
趙興這個太子的人設,作者一定是參考了秦太子。因為角色太過美好高潔,最後被陰暗之人算計殘害。
原主生前,皇帝對這個太子又愛又恨。愛這個兒子出色,又恨他太出色。四海皆知太子,而不知皇帝。作為皇帝,當然是嫉妒的!怎能容忍兒子壓自己一頭!所以皇帝縱容大皇子跟四皇子結黨跟太子争權奪利,故意打壓太子。
面對這些情況,原主心中自然清楚每個人的算計與心思。但是他沒有辦法改變每個人的想法,隻能盡力當好這個儲君,為國為民多多費心出力。
小說裡,原主赈災結束,在回京途中遇刺。一夜三波刺殺,第一波是大皇子派來的殺手。第二波殺手是四皇子安排的。第三波刺客是敵國派來的。三場刺殺,沒能立馬要了原主的命。在皇帝的催促下,原主遵旨回京,路上因傷口感染駕薨。
趙興并不是原主,哪怕皇帝再三派人過來接他回京也不願意挪動一步!抗旨又如何?皇帝總不能殺了他。輕則訓斥一頓,重則不過是廢黜太子。他就是要窩在這裡養好身子!
雁南出去後委婉地轉達了趙興的意思。
見趙興不願意啟程回京,殿前司指揮使李祺,馬上帶着上千禁軍跪在外面。太子向來心軟,見不得他們受苦,必定會很快跟随他們出發回京!
前頭還細雨如針,當下變成了豆大的雨點。
李祺覺得這雨下得真是應景!若是太子看到他們這副模樣,必定會心疼他們這上千人!
見狀,雁南跑回來将情況告訴趙興:“太子殿下,李指揮使帶着那些禁軍跪在外面。這如何是好?”
趙興輕嗤一聲。原主是什麼性子,衆所周知,每個人都懂得如何拿捏利用原主。原主就像黑暗裡的燭火,點燃自己照亮四周。他是耀眼所在,是萬人之敬仰。可惜這道燭火已經滅了。
“傳孤的命令,李祺想跪就自己跪着,其他人好好休息。”
雁南睜大眼睛,表情震驚,僵着臉小聲道:“這合适嗎?”
趙興掀開眼皮,眼神淡漠無情地瞥了眼雁南,冷淡地言道:“每個人都有血有肉,他們是别人家的兒子,是别人家的丈夫,是别人家的父親。李祺不體恤這些人,孤體恤!”
不好意思,道德綁架在他這裡沒用!
雁南覺得有道理,敬佩地說道:“還是太子殿下最體恤下面的人!”
“出去的時候帶把傘。身子受涼可不好。”趙興提醒雁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