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曰:命扶蘇以朕之青龍劍自刎;屍首運回鹹陽,交予獲釋之月氏奴。
“嗚呼!
“受命于天,既壽永昌!”
掐頭去尾,不到兩百字的《遺诏》表達了三層意思:
一、皇帝陛下已經不在了;
二、帕薩斯,或者按原文說的“扶蘇”,将會失去自己現在擁有和來日擁有的一切,包括頭銜和生命;
三、上述的所有将轉交給祖龍最小的兒子,現年二十歲的胡亥!
聽旨中的廢太子,就感到自己發髻上的玉簪和象牙冠,突然變成了一塊大石頭,拽着自己快要掉了的腦袋,直墜十八層地獄!
同時,“十萬個為什麼”在他滾燙的耳邊同聲尖叫:
“八個月前,父皇第三次東巡,就途徑了雲中郡,我見他形色頗為疲憊,不知當時是否已經染了重病?
“那次會面,陛下将一件威力無窮的武器交給了我,說明那時候他根本沒有廢長立幼的想法!
“陛下七月廿三駕崩,到今天已經是頭七了,可文武大臣為何沒有一個人撥鈴通知督軍府?也想必沒有通知蒙将軍,否則他肯定轉告與我!
“父皇啊,父皇!您數十年來費盡心思,都是為将千秋基業傳給我而做準備,可彌留之際,為何忽然要将我的權利連同生命一并剝脫,再把空皮囊丢給鹹陽城那群亡國奴呢?”
子車大人收起金閃閃的卷軸,轉頭交給助手;又開蓋了另一名長史懷中抱着的一方木匣。
頓時,朦胧的藍光從匣中迸射出來,充斥在陰沉沉的書房。
帕薩斯清楚,匣子裡正是《遺诏》所命他自裁用的始皇帝禦劍,四件“禹兵”之一的“青龍劍”。
平時,“青龍劍”處在休眠狀态,外形為一根長簪,被始皇帝用來绾住自己的卷髻。
當靈劍認定的“建國者”手握這支長針,将與生俱來的元氣注入其中,青簪便會被喚醒。
它會先擴大為一把亮着盈盈藍光的劍柄,然後進一步結晶出一方五尺長的紫色利刃。
激活後,任何人都能揮舞這把神器,但隻有神劍自己所選中的主人,也就是“建國者”,方能将其啟動;
而劍主人意願的強弱,決定了激活時效的長短。
帕薩斯将顫抖的紅手,從子車黎手中的匣子裡,将閃爍的劍柄拾起;
然後,動用父皇也已交給他的意念,結晶出了紫色的尖刃,将擁擠的書房徹底照亮。
從始皇帝駕崩開始算起,“青龍劍”醒來已足足七天。
看來,“建國者”彌留之際向神劍之内注入了自己僅剩的全部元氣,是十分盼望着在地下見到他的長子的。
……
“砰——砰——砰——”
金木相克的噪聲,驚了魔怔的帕薩斯。
蒙恬大将身在行營,撥鈴太子不通,便帶兵趕到督軍府,見正堂無人,而東廂書房的門被闩上了。
蒙将軍一不做二不休,便命手下用大盾将門撞開。
猛擊十數下,整塊榆木門闆轟然倒地,掀起塵土飛揚。
從空蕩蕩的門洞裡,一頭由八面鐵盾圍繞而成的“鐵甲獸”,小心翼翼地探入了見證帝國存亡關頭的小書房。
進到房間,确認安全,八名盾士保持一定距離分散開,露出最裡面的蒙恬将軍,隻見他也全副武裝,周身裹着鱗甲。
抱拳行禮,蒙恬道:“末将驚動太子殿下、皇帝使者,罪該萬死,但是值此危急存亡之秋,末将身為朔方軍主帥,一定要問個水落石出!”
由執行人手持祖龍的《遺诏》,蒙恬細讀數次,然後開口道:
“依律,遺囑人已經表明身份,并撤回了之前其本人所立的遺囑;
“但問題是:遺囑人神智是否清醒?是否被人脅迫?
“本将剛收到可靠消息,自從去年‘戰乘’的試車,胡亥就舉止怪異。
“其先是稱病不前往阿房地宮,而實驗之後,出席者接連病倒,聖上極有可能也在其列。
“始皇帝東巡,胡亥愛慕請從,其實很有可能是清楚父皇不能長久。
“上個月,陛下的龍船在東海上傾覆,天子很快進入了彌留時刻。
“胡亥及其逆黨一定是利用陛下最為孤苦無助的時刻,催促他改立遺诏。
“據末将的線人報告,胡亥一夥自齊地西返後,沒有直接回鹹陽,而是取道九原郡,在那裡等候太子殿下接旨後的反應!”
“咱們還能怎麼反應?”蒙恬大将最後斬釘截鐵說,“當然是帶上兵馬,開赴九原去與其對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