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dit的眉骨很高,和額頭相連的鼻梁又高又挺,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一點,這讓他的眼窩顯得非常深邃,眼神亦十分銳利,但有時候,他又會顯得很溫柔……比如現在。
Adit的臉離葛思含越來越近,片刻後,他的手輕輕撫摸上葛思含的面頰,葛思含一下子反應過來,扭過臉移開目光,讷讷道:“……Khun Pi,您還沒有說完呢。”
葛思含突然很慶幸車裡燈光是暖黃色的,所以讓人看不清——她的臉絕對紅了。
Adit的手指在葛思含的面頰上輕輕滑動,葛思含的視線低垂着,他凝視着葛思含卷翹濃密的睫毛和側臉,漫不經心道:“修路也有不同的方式,是口頭上修路、一部分資金用來修路、絕大多數資金用來修路、還是所有資金都用來修路……這都要看後續的推動。”
葛思含低聲道:“我懂了。您松口越晚,他們的預期越低,妥協的程度就越大,是嗎?”
Adit淡淡道:“建築公司的資質、建築材料的等級、監理工程師是否合格負責、安全員是否嚴格按造規定工作、工人的工資待遇……這些都需要錢。難道讓我點頭後,這些錢都被他們吞進自己肚子裡嗎?”
Adit平靜道:“就算要吞,也要把事全都辦好之後再吞。”
葛思含勉強拉住Adit另一隻手,不讓他再摸了。
她緩了緩,才鼓起勇氣轉過臉和Adit對視,挑釁般道:“這應該會是很大一筆錢吧,您不想要嗎?”
葛思含當然知道Adit不是這種人了……但是……但是她就是不想在Adit面前示弱,讓他得意嘛!
憑什麼她都臉紅了渾身發麻Adit卻泰然自若、若無其事啊?
憑什麼?!
Adit凝視着葛思含,像是看透了她的内心,淡淡笑了:“這麼大的工程,我要是一分錢都不要,他們也不會放心,反而會擔心我有更大的企圖。這時候他們就會想了,如果錢都填不飽我的胃口,我想要的究竟是什麼……但他們可以放心,行使權力,增強權威,從正規途徑獲取絕對查不出問題的正當利益,這才是我想做的事——畢竟,我同時也是個商人啊。”
“原來如此,您這麼說那就很清楚了。”葛思含道。
Adit的意思就是,一方面,這個路的确得修,但是他又擔心錢批了,尤其是走他的關系談成四府合作、從政府那裡批了錢發到下面會被貪污掉,批了等于白批;另一方面呢,他的不表态會讓那些人因擔心他不同意而着急,降低他們對‘撈金’的預期——四府合作這事兒都不一定能達成呢,撈撈撈,還怎麼撈?
這樣呢,Adit的一邊為自己争取利益——誰叫這事的确缺他不可?一邊用某種方式限制住那些人伸出來的手。
那些人會想,合作得來不易,隻貪一點也總比完全不能貪好,對吧?
這樣的話最起碼工程質量和工人薪資能得到保障,某種程度這也算是好事一樁了。
Adit當然不屑于壓榨工人,也不會選擇同流合污去貪不屬于自己的錢,但同時,這也不妨礙他用“正規途徑獲得正當利益”……這裡面可以操作的空間其實更大,某種程度來說,Adit的行為更精明、更貪婪。
因為這一切都是合法的——Adit對法律當然清楚得很了——他沒有做錯任何不該做事,冒任何不該冒的風險。
就像那些有錢人,比如說亞馬遜的貝索斯,2014年到2018年賺了幾百億但是隻繳了0.98%的稅,合法避稅,你奈他何?
話說Adit有納稅嗎?葛思含胡思亂想,泰國的稅怎麼算的來着?
葛思含回過神,她的挑釁還沒有結束:“不過,把您的打算就這樣告訴我真的好嗎?說不定我會到處亂說,破壞您的好事哦。”
Adit眼神幽深,淡淡道:“是啊,我很害怕……既然這樣,我該怎麼樣才能賄賂您呢,Khun Seangkea?”
他英俊的面孔離葛思含很近……太近了。
葛思含真是受不了了,她扭開臉:“好了好了好了,不玩了,你、您離我遠點就是賄賂我了!”
Adit定定注視葛思含幾秒,才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緩緩遠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