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沉默不語的陶雨澤被點到名，稍稍擡了擡頭，輕聲道：“都聽你的。”

不知為何陳知然覺得他好像有點不太愉快，可陶雨澤的感情本就不外顯，也不愛表達，所以陳知然老擔心哪一天他就鑽了牛角尖。

“那好，我們一起去吧。不過錢就自己付自己的。”陳知然做了決定，特意跟在陶雨澤身邊，“今天考試怎麼樣呀？”

道路寬度有限，他們兩人肩并肩走了，另兩個人不便再跟上去，隻得并排跟在後面。

陶雨澤保守地回道：“還可以。”

他每次說完話，嘴唇就像是再也不打算開口了似地抿着，陳知然隻能不停找話題：“你上次多少名來着？”

陶雨澤感覺到身後的視線，陰郁的心情些微好轉了點：“270多名。”

并不是個太好的名次，又比陳知然要好太多了。

兩人就着試卷上的問題讨論了一路，發現大家多數題答案都一樣。

“不要再對題啦！”齊琪及時打斷，“考完就讓它過去吧，老說這個真倒胃口。”

陶雨澤對着陳知然笑了笑：“我覺得我們應該都考得不錯。”

他下巴瘦削，笑起來的時候很清淺，又很難說出這樣略帶親昵的打趣話來，陳知然閃了一下神，莫名地高興起來：“如果能一起考到尖子班就好了。”

“……對。”陶雨澤像是才發現這件事似的，若有所思地道，“尖子班……那就是同班同學了……”

四人走進原木卡，除了他們之外也有學生選擇了這裡當中午的休憩地點。吃了飯後陳知然隻想安安靜靜地眯一會兒，汪羽想要逗她說話，像是碰上了一座冰山，被看不下去的齊琪接了話茬。

最後變成了兩個人聊天，陳知然和陶雨澤休息。

把他們的話語聲當成了白噪音，陳知然背靠在沙發上慢慢地睡着了。

半睡半醒之間，她覺得自己變得越來越輕，輕到飄到了半空中。

黑白的視界裡，熟悉的卧室裡，陳知然看到自己蜷縮在床邊，手機就落在離自己不足十厘米的地方。手機上閃爍着汪羽的來電，滅了又亮，亮了又滅，但再也不會有人接起來了。

直到汪羽終于姗姗來遲，卻因為和自己鬧的不愉快不肯進卧室，在客廳一直待到天光大亮，實在要出門換衣服了，才帶着未消的怒意進了卧室。

就像一個滑稽的默片，陳知然看着他本來扭着頭故意另一側，看着他逐漸意識到不對，看着他撲到自己身邊，看着他的嘴開開合合在喊着什麼。

可惜所有的措施都成為了徒勞，畢竟她已經死了很久了。

救護車喊來了殡儀館，陳知然沒了母親，父親也不管，徹徹底底的孤家寡人，最後竟然是汪羽幫她主持了後事。

孫嘉從頭到尾都沒出現過。

陳知然心情平靜地站在一旁，跟着失魂落魄的汪羽從殡儀館回到公寓，坐在她死去的那個地方，從抽泣到痛哭。

無論多麼帥氣的人，這種時候都很醜，眼淚鼻涕橫流，五官因痛苦扭曲到一起，大概沒人能想到意氣風發到自負的汪羽有一天會哭成狗。

陳知然也是第一次看，她稀奇地盯着這樣的汪羽，想靠近點，看得更清楚一點，眼皮卻逐漸變得沉重起來，恍如一場老舊的電影到了末尾，漸漸拉上了簾幕。

她睜開眼睛。

鼻尖聞到的是飲料和食物混合的香味，耳邊持續響着其他人細碎的談話聲。

“怎麼了？”

陳知然的五感逐漸恢複功能，看向正望着自己的陶雨澤。他似乎敏感地發現了自己的不對勁，臉上帶着擔心：“不舒服嗎？”

汪羽停下聊天：“是不是空調太冷了？我去看看他們有沒有毯子。”

說着就要起身，被陳知然叫住：“沒事，我就是睡迷糊的，幾點了？”

已經1點多了，學校安排的考試在2點，也差不多該往回走了。

汪羽帶頭結了賬，但還是收下了陳知然遞來的錢。

她帶了頭，其他人便默認這次吃飯是AA制。

走在回校的路上，頭頂的陽光重重地砸在頭上，陳知然忽然有了一種很強烈的再世為人的感覺。

她是真的已經死過一次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