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四十多歲的人，陶宸保養得很好，頭發烏黑整潔，臉上棱角分明，絲毫不見頹态，不再年輕似乎對他沒有形成任何困擾，卓然的地位和事業的成功完全彌補了歲月從他身上帶走的那部分。這個時期的他正是最有魅力的時候。

陶宸并不是特意過來的，但看到陶雨澤時仍然友好地點了點頭，臉上的笑容一點也不顯生疏，仿佛兩人關系很好似的打了聲招呼：“怎麼站在這裡？”

“你好。”陶雨澤看着這個與自己有血脈關系的男人，文質彬彬地笑了笑，眼周卻未起絲毫細紋，“和褚律師說了點話，正要走。”

陶宸也笑了，他似是覺得有趣，頗有點惡趣味地問：“你是不是和李青好久沒有見面了？”

陶雨澤的嘴角一下子就繃緊了。

然後他就知道，自己表現失誤了。

這樣被刺激到了的強烈反應讓陶宸滿意了，便又給了句安撫：“放心，她暫時在國外，不會回來。”

這個男人這麼說着，而陶雨澤卻明白，不久之後他多半就會看到李青了。

陶宸伸手熟稔地拍了拍陶雨澤的肩膀，帶着欣慰道：“現在這樣就挺好的，看看你以前什麼樣？”

他的語氣帶着一股子溫情關心，像是陶雨澤并不是他一直漠然不理的私生子：“有什麼困難直接找褚律師，你專心讀書就是了。”

陶雨澤看了看他搭在自己肩膀的手，頓了頓，慢慢擡頭看他：“我知道了，謝謝。”

父子倆的對話到此為止，陶宸的行程表裡沒有給陶雨澤留時間，這麼一兩分鐘的停留已是額外的了。

陶宸轉頭和褚笠又交代了幾句什麼，陶雨澤沒有興趣聽了。他回了座位，已經完全喪失了胃口。

陳知然的心思都在他身上，感覺到他更加消沉了，實在是擔心：“雨澤，你要是不舒服就先回去？”

清楚自己的狀态确實不好，陶雨澤也不想在這裡破壞陳知然的性質，難得地沒有硬要和陳知然待在一起：“嗯，那我先走了。”

這個行為多少有點失禮，可林展鳴還在旁邊坐着呢，有他墊底，林旭對高中生的行為特别寬容，沒有硬留，反倒是叮囑：“你還沒吃幾口呢，我讓服務員給你打包點帶走吧。”

陶雨澤拒絕：“不用了。”

“沒事，一會兒我帶他去吃點。”陳知然擦了擦嘴，也告辭了，“那你們先吃，我帶他先走了。”

其他人吃了一驚，林旭措手不及地道：“這……這……”

他這了半天，沒有這出什麼東西來。

主角都走了，他這飯還吃個什麼勁兒呢。

陳知然也覺得抱歉，所以和周葉純道：“我和雨澤幹脆一起回學校了，媽，你和他們慢慢吃。”

“啊？”周葉純本來還想跟着一起走的，結果就被陳知然用話堵在這裡了

陳知然道：“本來今天的道歉就是給你的，你在這裡當主角就行了。”

她給周葉純打了個眼色，她們倆都走了那就給林旭拆台了，至少周葉純得在這裡。

周葉純完全沒有看懂。

可是她明白陳知然是想陪陶雨澤，讓自己再在這裡待一會兒。

“好吧……”周葉純看了看陶雨澤，也有些擔心，“要是真的不舒服，不要逞強，要麼别回學校了，回家裡休息一天也行。”

“嗯嗯，我知道。”陳知然放下心來，對着松了口氣的林旭和一臉吃驚的林展鳴道，“那我們先走了。”

“不是、”林展鳴把螃蟹一放，“喂！你……”

就看着陳知然和陶雨澤一塊走了，但兩人的步伐不一緻，中間隔得越來越開，于是陳知然掉頭，牽起陶雨澤的手，往電梯去了。

林展鳴：“？？？”

他剛剛在專心啃螃蟹，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臉上寫着茫然：“怎麼走了？”

林旭以長輩的目光目送兩個半大的小朋友消失在電梯門後：“唉，年輕真好。”

周葉純的感慨就比較單純了：“他們倆是真要好。”

正是吃飯的時候，往下走的人幾乎沒有，電梯裡便隻有陳知然和陶雨澤兩個人。

陳知然盯着樓層顯示，偶爾從電梯門的倒影裡看看陶雨澤。

陶雨澤乖乖地被她牽着手，卻一直沒什麼精神的樣子。

陳知然對着倒影疑惑地問：“到底怎麼了呀？”

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陶雨澤反問：“你這麼跟我一塊走了？”

陳知然理所當然地道：“我擔心你啊。”

林旭和周葉純什麼情況陶雨澤是都知道的，一人帶着一個孩子，抱着以組成一個家庭的意願在接觸。

他們在試着，也很有可能，成為一家人。

每一頓飯都很正式，都是一次示好和試探。

他喃喃地道：“這頓飯很重要吧。”

“你在說什麼啊。”陳知然扭頭，“你更重要啊。”

陶雨澤一下子被什麼擊中了。

他覺得自己突然非常柔軟無力，可是同時又充滿了某種力量，把他從那股綿延不絕的困喪中拉了出來。

電梯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