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并肩走了幾步,他狀似無意地提起:“對了,你看那天的報紙了嗎?”
“啊,我忘記了。”陳知然本來還想着買一份當紀念,結果當天拍完就忘在腦後了,連周葉純都忘了告訴,有些懊惱地道,“不知道還找得到不。”
“我買了,回去給你一份。”陶雨澤嘴角翹起,把陳知然讓到街道内側,“而且照片他們也發我郵箱了。”
“好呀!”陳知然好奇地問,“怎麼樣,拍的好看嗎?”
陶雨澤沒有回答,從兜裡摸出了錢夾,打開來給陳知然看,在3寸照片位的位置就放着他倆并排而照的那張照片。
“你已經洗出來了啊?”陳知然忍不住拿到手裡,當天在相機屏幕上匆匆一撇時已經覺得拍得不錯了,不過仔細一瞧隻覺得拍得确實好,仿佛藝術照,“報社記者的水平還挺高。”
一隻手伸了過來想要拿走錢包:“你們在看什麼?”
陶雨澤及時擋住,護着陳知然的手往後讓了讓,讓林展鳴撈了個空。
“什麼東西?”他斜着眼睛瞄過來,想要翻陶雨澤一個白眼,又懾于“狀元”的光環本能地忍住了,隻有眼皮抽筋似的跳了跳。
“那頭報社采訪我們倆,拍的照片。”陳知然拿在手裡給他看了看。林展鳴目光落在上面,眼睛一亮:“你拍得真好看。采訪?哪家報社啊,是因為高考狀元才來采訪的嘛……”
他滔滔不絕的問題引起了大人們的注意,周葉純疑惑地問:“采訪?”
“我忘記告訴你了。”陳知然這才把事情說了。周葉純懊悔地道:“我們家從來不買報紙的,都已經過去幾天了……”
“沒事阿姨。”陶雨澤立馬接話道,“我已經買了雙份,回頭給知然。”
周葉純當即松了口氣,笑了起來:“還是雨澤可靠。你看你,怎麼自己的事都不放在心上。”
不放在心上自然是因為不覺得重要,上個地方報紙而已,又不是接受央視采訪。而且就算接受采訪又如何,對她以後的人生對她的簡曆有任何幫助嗎?
陳知然自我嘲諷,這真的是一切以目标為導向的成年人才有的市儈心态。
那頭林展鳴嚷嚷了起來:“這麼曬——”
他毫不客氣指着江面上的羊皮筏子叫出聲來:“這是什麼?我們要坐這個?”
岸邊停着用木條把十幾個羊皮氣囊捆綁在一起組成的木筏,這就是當地特有的交通工具,其他地方都看不到。雖然現在也沒人把這當做主要交通方式了,隻當個旅遊項目,他們這群人來都來了,自然是要體驗體驗。
“原來長這樣啊。”陳知然在語文課本裡看到過,這種實物和概念對上了的感覺很新鮮,她快步走下了階梯,接過救生衣穿上。
“這怎麼能坐人啊……要坐你們坐,我不坐。”
林展鳴根本就不願意坐,還是被林旭硬扯了下來,咬牙切齒地小聲在他耳邊警告:“你這一路再這麼掃興,新手機就沒了啊。”
屈服于人民币的力量,林展鳴撇撇嘴,雙手插兜滿臉不爽跟在後面走了下來。其他人都換好了救生衣慢慢蹭上了筏子,他還在嘟囔:“這怎麼坐嘛……”
這羊皮筏子是木筏下面捆着吹鼓了的羊皮氣囊,一船大概有十二三隻,坐他們這一群人就滿了。五個人背靠背抱膝而坐。陶雨澤撐着一把太陽傘遮在陳知然頭上,兩人盯着腳下:“這真是羊皮?”
“哎,是,整張羊皮吹的。”撐船的師傅坐在最後面,一邊回話一邊把筏子推進了江流裡。
這浮力比陳知然以為的要大:“坐着還挺穩當的。”
河面上零零散散還有另外幾個坐着遊客的筏子,陶雨澤道:“可能是因為河面沒什麼浪吧。”
周葉純和林旭也倆倆靠坐在一起聊得氛圍很好,唯獨坐在陳知然另一邊的林展鳴把腳收得很緊,因為聞到一股揮之不去的膻味而死死皺着眉。他對這種老舊玩意兒的安全性相當懷疑:“這玩意兒不會突然癟了吧?”
師傅不覺冒犯,反而逗趣地朗聲回道:“癟了可以再吹起來啊。很好吹的,要不我放癟一個,你來試試?”
林展鳴震驚臉:“……???”
一船人除了他之外都愉快地笑了起來。
林展鳴滿臉黑線,像一顆陰郁的蘑菇,更小心翼翼地收攏腿,深怕濺起來的河水打髒他的新球鞋。
忽然,一輛快艇從側邊開過,破開的水浪一層層推了過來,本來還算平穩的筏子瞬間颠簸起來,一下子就變得非常刺激。
“哇!”陳知然沒有防備地四下晃了晃,重心不穩地就要往林展鳴倒過去,肩膀被人及時攬住,保持住了平衡。
她朝陶雨澤看過去,對方也看了回來:“不客氣。”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出遊心情很好,他嘴角翹着,笑容明亮,身上有着柔順劑的幹燥香氣,透着股少年人的清爽幹淨,手臂卻有力地攬着自己,掌心灼熱,傳遞來了帶着保護欲的控制感。
有那麼一瞬間,陳知然的心底如這粼粼蕩漾的河水,又湧起了屬于青春的悸動。
然而不等她細細品味,下一刻陶雨澤就自然地放開了手,叮囑道:“有點晃,抓緊點。”
小筏子還在一浪一蕩,陳知然手抓住身下的木筏邊緣穩住身形,有些微的,複雜的情緒如浮光掠影劃過,她笑道:“沒想到還挺刺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