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暈着頭往外跑,路過營門時不留意,正撞上了往裡進的人,她眼中含着淚,隻低垂着頭潦草緻歉後便匆匆離開。倒是那人回望着她的身影呆了許久。
出軍營後念念方才反應過來,隻顧逃開厲雲征出來透氣,竟忘了去看看小武,出來容易回去難,隻好等安頓好再尋機看他。遂抹幹了眼淚回去幫忙幹活。
有男丁在就是不一樣,何況還是訓練有素的将士,隻一會兒功夫,原本荒蕪的平地上,錯落升起十來個駝色帳篷。帳篷内空間寬綽,大家正商量着三兩家湊一個,另留出一個給念念。
“多謝大家美意,我不必單獨占一頂的。”
“是我們大家夥商量過的,你就别推辭了。”成叔身旁站着的婦人笑着道。
“阿成嫂說的是呢,從前平涼城的屋子窄小,擺了矮桌便隻能委屈你個小姑娘睡桌子,這帳篷空間夠大,能另外隔出一塊兒來打鋪蓋。”
有人應聲附和,又有老妪慈愛的囑托:“我那兒有花色尚好的布,一會兒讓孩兒他娘給你改個簾子作遮擋。”
“念念在此謝過。”見推辭不過,她合手屈膝朝衆人端行一禮。
“瞧你,又是這些繁瑣的禮數,我們也不知如何回。”阿成嫂故作嗔怪拉過念念的手。
念念順勢挽上對方胳膊,乖巧地貼着阿誠嫂,聲如銀鈴:“我是晚輩,自當敬重你們,哪有長輩回禮的道理呢。”
衆人說笑着繼續忙碌手裡的活計,帳篷搭好,念念接過物品清單來,在一個箱子前蹲下來,伏在上面一面核對一面記下後續還需準備的事物。
再說主帥大帳内。
厲雲征初聽京中來人,隻以為是府中信使。門簾撩起,隻見徐步入内之人一襲青白色錦袍,白玉帶子束在腰間,墜着流雲百福的玉佩和兩隻绫羅繡花樣的香囊,一隻水碧底色的鴛鴦戲水;一隻淺黛藍作底的鵲橋相會。
來人竟是自己的胞弟厲雲行,他驚喜地迎上去,“雲行!”
厲雲行躬身揖一禮,落音清脆,刻意拖長腔調:“見過兄長。”
“幾年未見,長高了,也愈發風流了!”厲雲征擡手拍了拍對方肩膀,“隻是這身子骨看起來依舊不禁打。”
“普天之下,誰能經得起您打啊。”
二人互相調侃着落了座,待随從上完茶退出去,厲雲行收了嬉笑,低聲引入正題:“太子前些時日被關了禁閉。”
聞言厲雲征眼角一跳,道:“所為何事?”
“日前在朝堂上為着是戰是和同陛下起争執,給陛下氣得當朝吐血,敕令太子閉門思過,未限時日。”
晟熙國立國前天下正處于群雄割據狀态,武帝四處征戰吞并,開疆擴土,曆經十年才重新形成這大一統局面,隻可惜西北境外尚未收複便龍馭賓天。
世人皆以為文帝即位後會完成先帝遺願,不料其主張以和治國,休養生息,一歇就是三十載。
西北胡人早已按耐不住蠢蠢欲動,邊關不勝其擾,然而文帝堅持隻防不攻,為此朝中分為主戰和主和兩派,常年争論不休。
且不說厲家是皇後外戚,曆來與太子統一戰線,僅厲雲征自己的一腔熱血,也忍不得文帝這番畏縮作風,一提起是戰是和便氣不打一處來。
“哼!要我說這幫胡人欺人太甚,不打不行!且戰亂不平,流寇就借機生亂,真不知座上那位怎麼想的,被人騎到頭上撒野還不肯放手教訓回去,真是憋屈!”
發洩歸發洩,厲雲征回過神來品出些其中滋味:“那位眼見着日薄西山,太子何至于如此着急?”
“陛下常揪着太子錯處不放,動辄斥責,反倒是愈發偏寵起五皇子來,私下裡有傳言——東宮怕是要易主啊。”
“越說越蹊跷,五皇子生母早亡,且在世時不過是個才人,母家也無權勢,他内無依仗,外無倚靠,皇後尚在,太子乃皇後嫡出,如何就輪了他了?”
“主要是,太師有倒戈之勢。”厲雲行提到太師時稍有些遲疑,“面上沒什麼異樣,但暗地裡早已傳開了,主和派如今的幕後推手是太師。”
聞言厲雲征一掃方才凝重之色,忽然大笑起來:“如此說來,那這事兒得怪你。”
“怪我什麼!”
“你把人家千金弄丢了,嶽丈可不得生氣麼?”
厲雲行憋一肚子窩囊氣,在京中無處發洩,話頭引到此處,索性擱兄長跟前耍性子。
“才剛過了納吉之禮,下聘之時聽聞人不見了,暫且擱置。關我何事?我還沒去太師府要人呢!”
厲雲征終于松下一口氣,端起茶盞送到嘴邊,輕輕拂吹,道:“說法總該有吧?”
“說了,太師親自登門,卻是跟咱爹娘訴無奈的,說女兒年少不受管教,溜走去找祖父了,他們也沒辦法。”
“内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