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瞧出他的強作忍耐,端起教育小武的架勢,嗔責:“動了傷口就乖乖上藥!怎麼也跟個小孩似的要面子硬撐。”
往常隻有厲雲征訓别人的份,如今被一女子反過來訓,竟不知如何反應,身體不由自主地任她推着來到醫帳。
“薛神醫!”還未進帳,念念先沖着裡面高聲嚷道。
這一聲沒喊出薛神醫,倒喚醒了厲雲征迷離的意識,猛然駐足。
“啊!”念念看似維持着在背後推他向前的動作,其實沒用什麼力,但此刻厲雲征停得毫無預兆,她不設防地被力道反推了一把,摔了個四腳朝天。
厲雲征聞聲回頭,看她的狼狽相沒忍住笑出了聲。
“你!”念念又羞又臊,霎時氣血上湧,“你還笑!”
“咳,抱歉。”
念念紅着一張臉從地上爬起來,一頭紮進醫帳中,薛神醫并不在帳中,她尋了張椅子坐下,雙手覆在臉上,試圖用掌心的冰涼給臉降溫。
太丢人了,屁股還隐隐發麻。
厲雲征在帳外進退兩難。
良久,帳簾重新掀開,探出個冷着臉的小腦袋。
“薛神醫不在,你還敷藥嗎?我幫你。”
厲雲征想說不用,但心懷愧疚又難以開口相拒,掙紮了許久,長籲一口氣,道:“有勞了”。
陽光被牛皮大帳隔斷一部分,剩下的帶着些朦胧意味。
厲雲征褪去右側袖子,露出肌肉結實的臂膀,一道深色的紅印趴在上面,大部分都已結疤,被打中的地方撕裂開,滲出少量血迹。
念念端來十灰散和細布條,一聲不吭地給他上藥。
厲雲征随便找個由頭,試圖打破甯靜:“你來的次數不多,對薛神醫帳裡的藥物還挺熟悉。”
“小女子不才,識得幾個字。”
薛神醫是細緻之人,藥瓶分門别類放置,且每一瓶下都壓有紙條備注。
厲雲征是知曉的,無奈又一次慌不擇言。
“抱歉。”
她正用細紗布纏傷口,一點一點,将醜陋的疤痕藏于潔白之下。
聽聞他的道歉,反倒有一絲不悅:“大哥哥對我除了質問和抱歉就沒有别的話講嗎?”
“應當有什麼?”厲雲征茫然,他自問萍水相逢的兩人沒什麼多餘的話題可言。
念念心和腦子都被人掏空了,弄不明白自己想問什麼,或許是在期許對方先發現她的異常。
于是打結的時候頗為怄氣地加重了力道。
她說:“不應當。”
不是沒什麼話講,是本來就不應當。
不應當離靠他這麼近,不應當抱有期待。
厲雲征倒吸了一口氣,不敢再開口。
“包好了,将軍請便吧。”念念轉身将東西發回原處,抛給他一個背影,還在藥櫃邊墨迹許久,直到聽見離開的腳步聲,以及帳簾落下的聲音。
她蹲下身,将頭埋進臂彎,邊哭邊嘟囔:“厲雲征你是笨蛋嗎?”
“這是怎麼了?”是薛神醫的聲音。
念念不答,将哭聲壓成啜泣。
“将軍又欺負念念姑娘了吧?”
念念本想否認,但轉念一想自己所有的委屈皆有厲雲征的因果,說是欺負也不冤枉他,遂“嗯”了一聲。
就在她肯定回複的時候,另有一個聲音在否認。
“不是。”
聽到聲音的刹那,念念直愣愣擡起頭,詫異的目光正對上厲雲征的一臉茫然。
他不是走了嗎?
她明明聽到腳步聲的。
薛神醫站在一旁看着面面相觑的兩人,無限怅然地感歎:“你們倆啊!”
念念徹底慌了神,無暇顧及其他,站起身奪門而出。
厲雲征方才正想離開,恰逢薛神醫回來,還未來得及開口便聽得她邊哭邊埋怨,而後竟還承認是自己欺負她。
到現在他仍一頭霧水,不明白何來的笨蛋和欺負一說。
“她方才所言何意?”厲雲征試圖從薛神醫這裡找答案。
薛神醫不知剛才發生什麼,卻明了念念的心思,礙于他人隐私,他的答複模棱兩可:“女兒家的心思,将軍還得琢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