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胡人結束表演,四向鞠躬緻謝,圍觀的人群興盡陸續散去。
念念還在研究這朵沙漠中罕有的花,放置鼻端聞了聞,道:“奇怪,這芍藥香氣怎麼不太一樣?”
話音剛落,手中的花化為一塊同色絲帕,緩緩垂在指尖,念念眼前一昏,直直向後倒去。
虧得厲雲征眼明手快,及時托住她的背,一柄利刃橫劈過來,他仰身躲避。
再擡頭,又被迎面而來的一面紅色綢布遮住視線,感覺到有力道拉扯懷中之人,他一把扯下紅綢,已不見念念和那名表演者的蹤迹。
四面湧來七八個尋常百姓打扮的人,個個手持刀劍,出手兇狠。
厲雲征順手擒拿一個,壓着對方握刀的手,在其脖頸輕輕一抹,鮮血噴湧而出。他奪了兵器在手中,将人推向殺來的衆人。
不過三五招武功,來人皆被撂倒在地。
厲雲征挾持着最後一個活口,虎口鎖喉,卡着對方的下巴避免咬舌自盡,逼問:“說!何人派你來的?”
那人支吾着未言語,須臾,有利器劃破空氣飛來,從背後刺穿賊人胸腔,即刻歪頭斷了氣。
厲雲征暗罵一聲丢到一旁,人群早已散盡,周遭空空蕩蕩。
他撿起念念遺落在地上的絲帕,見其一角繡着細弱蛇形,眼皮豁然一跳,快步回了月牙泉。
***
廂房之内,厲雲征負手而立,絲帕緊握在手中。
老闆娘左右顧盼确認無人,随後緊閉房門,上前兩步,畢恭畢敬行一禮。
“恩公,那位娘子……”
“是我大意了。”厲雲征背對着來人阖了阖眼,語氣沉重。
盡力壓下眼底神色,他回身将絲帕遞給老闆娘,道:“可能查出線索?”
待看清絲帕上所鏽之物,老闆娘面露驚恐,聲音隐隐發顫:“這是……升卿堂的标志。”
對升卿堂厲雲征有所耳聞,烏達國密探組織,部署和老巢都極為隐秘,據說專為王室辦差。因其下之人行事狠辣,舉國上下皆聞之顫栗。
前一天念念表演結束後,老闆娘跟厲雲征回禀過賞金之人的警告——升卿堂要的人沒有得不到的,就看你主動給還是等人來搶。
他自負準備萬全,沒想到對方真能從自己眼皮底下将人擄走。
“果真是他們……動作竟如此快。”
“他們劫娘子意圖是何?”老闆娘不禁疑惑,不明白他帶來的女子到底什麼來頭,自第一日便被人盯上,要出錢買被她婉拒,如今直接當街擄走。
這同樣是厲雲征不解之處,又問:“升卿堂和昨日那人可有關系?”
“那是本國的大當戶,其妹是烏達天王身邊最得寵的蘭姬,從前未聽聞他與升卿堂有關聯。”
厲雲征眉宇間爬上一抹隐憂,沉吟道:“若升卿堂當真隻為烏達王室辦差,這位大當戶頭上應當另有指使者。”
老闆娘很快接言肯定了他的思慮:“恩公所言極是,大當戶素日雖仗着蘭姬受寵也橫行霸道,但不至于有支使升卿堂的本事。”
如此看來,應當是烏達王室擄走了念念,意欲何為呢?
厲雲征咬着細白的牙低笑一聲,眼中神色複雜難明。
“本想借她釣魚,不料竟釣上來一條大海魚。”
“我們查到另一樁事,或許同娘子被拐有關聯。”老闆娘插話,打斷他的沉思。
“據安插在王宮的探子回報,天王有意派蘭姬的幼女去晟熙和親。此事乃天王與王後私下商定,暫未對外公開。”
厲雲征不言聲,試圖找出兩件事之間的關聯。
可他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能有什麼關聯呢?
目光重新落回絲帕之上,隐約有香氣喚醒他的頭緒,遂問:“你可識得這絲帕上的香氣?”
老闆娘将它拿近些,仔細辨别。
“這是沙棗花的香氣。”
“沙棗花在沙漠中屬于常見之物,常有人以它凝練香露,或留作自用,或轉去晟熙售賣。”
頓了頓,她又凝神湊近,遲疑道:“這香氣中摻雜着酒氣,還有——”
“耶悉茗!”
她的驚呼吊起厲雲征的興緻,漆黑的瞳眸閃爍,追問:“那是什麼?”
“是從波斯傳來的一種花草,珍惜異常,僅烏達王室才有。”
“此物可有毒?或有迷藥之效?”
“并無。”
厲雲征頗為費解,那她是如何暈倒的呢?複拿了絲帕來細聞,味道甚是熟悉,想不起在哪兒聞過。
他從行囊中取出一張畫像交給老闆娘。
“查查這個人。”
***
念念再醒來時,眼前是完全陌生的場景。石磚砌成的帳篷形屋子裡冒着陣陣寒氣,中部立着四根粗大的柱子支撐拱形屋頂,側面小隔牆圍成的門檻後,走出來一個紅色身影。
“姐姐?”她先是驚訝地喚了一聲,随即臉色突變,慌忙地揚手以銀镯對準來人。
紅衣女子不懼也不惱,氣定神閑地将手中的盤子放在石桌上,笑吟吟道:“兩年不見,倒拿我送的東西來防我。”
“你,”念念想問你怎麼在這兒,轉念一想她本就是胡人,故而改口:“我怎麼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