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女子調皮眨眼:“收了我的花當然要跟我回家啦。”
念念心下一緊,半晌才明白她口中的花是那朵芍藥,驚詫道:“你是那個表演眩術之人?可那分明是個……”
分明還是男子啊!
“你都說了是眩術,”紅衣女子臉上依舊挂着笑意,将念念舉着的胳膊按下來,“一直舉着也不嫌累。”
“你到底是誰?”
“咱倆第一次見面我便介紹過,阿依慕。”
紅衣女子斂了笑容,一副受盡委屈的模樣,一雙碧色眼睛水靈靈眨巴着,“我對你從來坦誠相待,不像你,以化名糊弄我。”
“你,你怎麼知道?”
阿依慕笑而不答,拉着她的胳膊将她帶到石桌前,道:“我知道的可不止這些。先吃飯,吃完飯慢慢同你講。”
“怕你吃不慣,專門讓人将肉都撕碎了。”
桌上放着兩疊撕裂的肉條,嘟嘟冒着油光,另有兩疊素菜,幾張胡餅。念念沒什麼胃口,遲遲不動手。
阿依慕以為她防備有毒,笑道:“吃吧,我若害你兩年前就動手了。何必一路護你到平涼。”
***
老闆娘辦事效率極高,不到三個時辰,便帶着消息回來面見厲雲征。
“這畫上的紅衣女子,模樣酷似蘭姬的幼女,阿依慕。”
厲雲征手指扒着酒壇的邊緣轉動,他料到此事會與王室有關,隻捉摸不透這與念念有何關聯。
“若要尋這位烏達公主,豈非要潛入王宮了?”
老闆娘搖搖頭:“阿依慕極得天王寵愛,因她不愛受拘束,天王特賞了城東一處别苑給她,因此不居于宮中。”
厲雲征聞言冷笑一聲:“這就奇了,既得寵愛又喜自由,如何還能教她去和親?”
老闆娘對這位天王愛女知曉不多,僅僅這些信息還是方才從王宮内線那裡得來的,遂沉默不言。
此時,門口擁簇着走進來一人,二人擡眼看去,正是那位大當戶。
厲雲征怒染眉眼,抽出腰間匕首,飛身越過人群,直抵大當戶項上,厲聲喝:“把人交出來!”
周遭護從裝扮的人拔劍相向,礙于自家主子性命不敢輕舉妄動。
“什麼人?”大當戶哆嗦着反問他。
“休要裝傻,我可沒耐心。”厲雲征将壓緊手中力道,有血絲爬上匕首。
老闆娘雖受恩于厲雲征幫他做事,但日後總是要靠月牙泉的生意安身立命,心知吃罪不起大當戶,見狀忙上前周旋。
“郎君莫沖動,有話好說。”
外人面前她并不暴露身份,隻當厲雲征是尋常客人,轉而安撫被挾持之人:“大當戶莫怪,這位郎君是昨日您誇贊的那位舞娘的兄長,尋人不得心下焦急,才魯莽了些。”
“舞娘不見了?”大當戶聞言亦十分詫異,再次向老闆娘确認,“何時不見的?”
“不敢瞞大當戶,大約是午時,被人當街擄走的。”
大當戶擺手示意護從收起家夥,厲雲征狐疑地挪開匕首。
大當戶頗給老闆娘面子,怒瞪厲雲征一眼便不再理睬,自言自語:“難不成那位親自動手了?”
老闆娘暗自扯了扯厲雲征的衣角,示意他回避。堆笑着引大當戶往座上去,軟聲細語道:“您可是咱這城裡頭獨一份的貴人,不知是什麼人如此大膽,敢當街搶您要的人呐。”
見大當戶不答,也不多話,招呼小二來拿好酒好菜來:“今日是奴家招待不周,給您賠罪。”
***
那方阿依慕信守承諾,向念念坦白了真實身份,以及兩年前刺殺厲雲征之事。
“他殺我同族數萬,我舅公亦死于他槍下,你說我為何殺他?”阿依慕眼神中殺氣凜凜,嘴角的笑意卻絲毫不減。
厲雲征十六歲成名之戰,單挑的正是阿依慕的舅公,蘭姬的親舅舅。
念念無從反駁。
“說來要謝謝你。”阿依慕話音一轉,笑聲陰森如鬼魅:“他簡直同你畫上的一模一樣。”
念念聞言張大了嘴巴,說不出話來。
“嗖!嗖!”兩根銀針從腕間射出,阿依慕輕輕側身,銀針撲空紮進柱子裡。
阿依慕看了看柱子上的銀針,一臉無奈道:“情愛真是害人不淺,傻丫頭,他不顧你的性命拿你作餌,你還如此護着他?”
眼前人的字字句句如數化作冰冷的毒蛇,緊貼着念念皮膚爬行,引得她渾身汗毛倒立,止不住打顫。
念念冰雪聰明,昨晚就猜到了厲雲征是拿她的性命在賭。
所以她說的不是“我信你”,而是“我願意信你”。
她同樣在賭。
阿依慕在她身邊坐下,擡手擦去念念臉頰的淚水,溫聲道:“答應合作,我放你走。”
“我不要。”她倔強地瞪着眼前這個邪如魑魅的女子。
“你沒得選,你或許不在意自己的命,可若京中知道是厲将軍害得你命喪烏達,會怎樣?”
阿依慕不顧她怒火中燒的眼神,依舊是溫柔地替她攏散落在額前的碎發,似是無意地補充道:“忘了說,你方才吃的飯裡有毒。”